振振从品茗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初冬的风吹来,虽然不至于冷冽,却也有些寒凉。她一个人默默地走着,已经不像先前一样地迷茫,她心里明白,穆白是真的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她想,随便去哪里都好,只是,不要回家。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那个穆白曾带她来过一次的小巷子。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10点,可是巷子里却还是很热闹,熙熙攘攘的。振振凭着印象,找到了那块“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招牌。她嘴角微扬,原来,有些东西,只一次,就忘不掉了。
她走进去,问老板还有没有位置。老板只抬头瞟了眼,回答道:“有,还是上次那个位置。”
振振愣了愣,她没想到老板还记着自己。而在她发愣的时候,老板已经唤来了伙计,给她带路。振振朝老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伙计往里面的包厢走去。
落座,点菜。
同样的位置,不变的菜色,唯一不同的是,再也没有人陪着她一起享受美食了。
安静地咀嚼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流过脸颊,直至嘴角。舌尖轻舔,是苦涩。
振振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辣了才流泪,还是为了流泪才特意来吃辣。她不敢多想,只能埋头吃着,泪,还是不止。
终于,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趴倒在桌上,疯狂地流泪。只是流泪,没有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开门进来,以为是服务生端菜上来,于是就没有答理。可是来人似乎很不知趣,一直站着,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振振恼怒地抬头,却愣住,是老板。
只见老板轻叹一声,坐下:“上个礼拜,秦小子也来这里坐了一夜,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喝醉。”
穆白第一次带振振来的时候,她就知道,穆白和这里的老板肯定是认识的。听到老板坐着讲他,振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希望他多讲一点。就好比人长大以后,对于一些熟悉怀念的往事,总是希望找个人一起回忆,仿佛这样更能找到共鸣。
“那天他一来,就默默地喝酒,叫了一桌子的菜,却一口没碰。我问他怎么不吃菜,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
振振摇摇头。老板看了她一眼:“他说,‘这些都是振振爱吃的菜,我陪她吃了这么多年,却忘了自己是不能吃辣的。呵呵,怎么办,现在才发现,她不在,我连自己都找不回来了。’”
一刹那,振振居然忘了哭,喉咙哽咽,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觉心里空荡荡的。
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居然不曾了解过他。她以为,他陪着她笑,就是开心;她以为,他没有哭,就是不难过;她以为,他习惯了无辣不欢,就是爱吃;她以为的他,原来都是因为爱她!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振振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明知道答案,却执著地问着。
老板递过一张纸巾,摇头:“他没说,那天他喝到烂醉,在这将就着躺了一宿,早上就离开了,走之前,只把这个留了下来。他说,如果有一天,你一个人来了,就把它交给你,然后告诉你,他决定把你忘了,开始新的生活,所以,你不用愧疚或者难过。还有,就是,让你一定要幸福!”
振振接过老板手上的东西,一看,是那枚双色扣环戒指。
她记起来了,这戒指,是她和穆白的订婚戒指。当时,他们只是在小镇上的教堂里做了个简单的仪式。穆白说,等生了宝宝,再补给她一个婚礼,补给她一个钻戒。
可是,再没机会了。
老板走后,振振紧紧握着戒指,埋头趴在桌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吧嗒吧嗒地砸在膝盖上,她轻喃:“小白,没有了你,我还怎么幸福?”
后来振振喝了很多酒,边喝边哭,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把胸口的郁结发泄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反正到最后,她想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头晕目眩,胃里一股酒气冲上来,连带着残余不多的食物一齐往上翻涌。然后,她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如果是以前,振振一定会唾弃那种失恋后买醉的人,觉得这种把自己搞得难堪又难受的做法,简直是自虐。
可是现在,她自己也沦落到要买醉了。当然,在心里,她又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因为她只是想感受下当初小白买醉时的痛楚。只是这种感同身受的痛,居然让她如此不能自已。
振振蜷在沙发上,又开始哭。胃已经空了,再没东西可以吐。也许,她的心,也空了。所以,她只剩下眼泪了。
开始时,她哭得很小声,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可是后来,一想到再没有人会在她耳边轻声唱着不成调的歌,再没有人会在她做噩梦的时候陪着她……
没有人了,再没有人了!
振振抑制不住情绪,开始放声大哭,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听得见。
哭到最后,连眼泪都哭干的时候,振振就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她轻轻闭上眼,想着,也许睡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只是一个梦。
这样想着,脑子越来越混浊,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按下了快捷键“1”,过了很久,电话终于接通,她听到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轻柔地说道:“小白……我想回家……”
振振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家的床上,吴母正一脸悲伤地看着她。
见振振醒来,吴母轻抹了把眼泪,说:“醒了,还难受吗?”
振振的印象中,很少看到过吴母哭。在吴家,吴母从来就像是女王一样的人物,从来只有吆喝的份,所以看到她哭,振振的心揪了一下,不安地问:“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