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文武百官,纷纷拢了拢袖子,厚厚的奏折被顺手放了进去。
“众卿家,可还有事起奏?”
楚卿纱在龙位上坐下,扶着龙椅努力的把头伸出去。
“臣,有事起奏。”赵辰微微躬身,双手环抱。
楚卿纱按了按自己的小脸,她怎么不记得她家大将军如此恭谦有礼?
“陈琪、刘光、钱……”
楚卿纱脸色越发沉重,抿了抿唇:“大将军,康王之事不可再提。”
赵辰所点几人,无一不是康王之朋,只康王忠君爱国更是皇室血脉,她不想前世血脉相残之事再次发生。
“陛下明鉴。”赵辰声音温和,楚卿纱却有些坐不住。
她向来喜欢温润的人,只他温和之时如待发猛虎,让人喜欢不起来。
朝会一散,楚卿纱匆匆起驾回宫,转过宫墙依然深感身后冷风严严。
踏过软软的地毯,蜷缩在龙塌上,楚卿纱抱着手炉才觉身上寒意退下许多。
“陛下。”
竹桃从外匆匆而来跪与床前,手上高举奏折:“前面几位大学士并御史中丞上递密折。”
楚卿纱抽出一本两眼看过,却是咽了一口气。
这奏折竟又是弹劾赵辰的,如今皇室垂危,满朝文武并无可用之人。而赵家几代经营,边塞有精兵强将,朝中有赵氏门生,趋炎附势之人更不在少数。
前世她一心除掉赵辰,尚且尽心策划二十余年。如今这些文臣莫非是要用手中的狼毫笔甩到赵家人脸上?还是直接一口白牙去啃赵家的刀枪剑戟?
不懂审时度势,实是盛世之点缀,乱世之废人,不堪大用!
“竹桃,去找秉笔太监。封大将军赵辰忠义亲王,总摄朝政。宫外上折之人,交由摄政王处置,命摄政王随意发配流放,不用顾及朕的面子。再有,朕病了,今天上不得朝,明天上不得朝,以后也上不得朝。”
竹桃跪在床下迟迟未动,楚卿纱见竹桃的模样,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僵持半晌,竹桃身子微颤低声说道:“陛下,您如此只怕冷了众位大臣的心。”
楚卿纱伸手覆在暖手炉之上,融融的暖意让人舒服的不禁浑身一颤。
“竹桃,康王府的人是不是找过你了。”
竹桃轻轻的咬着唇:“是,陛下,我,奴婢,奴婢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是有道理。”
楚卿纱看着前方的纱帘,这清和宫永远都是富丽堂皇,只是纱帘多,屏风也多,总让人一眼望不到天。
“竹桃,你是不是忘了。几日之前,我们还在冷宫,我还是公主。”
楚卿纱微微闭眸,这人啊,环境变了,心也就大了。
今日朝堂之上她多言了,以赵辰的聪慧未必看不出端倪。
前世他不计较,宁愿用命来为她铺路,那是因为他爱她。今生此时,又怎知赵辰爱她与否?
“陛下!”
尖叫声隔着几个纱帘透了进来,楚卿纱没杀过猪,但她以为杀猪也不过就如此罢。
“把人带进来。”楚卿纱说道。
竹桃应了一声,不一时门外踉踉跄跄扑进一人,发髻凌乱不堪,连衣饰也颇为狼狈。
“陛下,奴婢是康王府的丫鬟,康王忠心耿耿一心报国,陛下您不可如此寒天下人之心啊!求陛下您救救康王,再任由大将军肆意妄为,恐皇亲国戚各个自危,陛下,到是您就是那外戚手中的傀儡!”
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吗?楚卿纱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纤细的手指在手炉上滑过,缓言轻语:“是摄政王。”
跪在地上的丫鬟一愣,不由得抬起头向上看来。
“朕已命忠义亲王赵辰为摄政王。”楚卿纱眉目低垂,看不出悲喜哀愁。
丫鬟一下瘫倒在地,半晌竟笑了出来:“天下黎民绝不知他们指望的帝王,是如此模样。”
楚卿纱挥了挥手,两旁近侍上前把那丫鬟拉了下去,竹桃亦惶惶而退。
红日西沉。
楚卿纱端坐在龙榻之上,凝视着香薰炉中袅袅而上的轻烟。
“那丫鬟呢?”楚卿纱突然说道。
“杀了。”赵辰从门外进来,行动之间的风似乎夹杂着血腥气。
两旁宫女纷纷跪身行礼,又一一退去。
“我早该知道。”楚卿纱低声说道:“可惜朝中无可用之人,只知对得起天下臣民,又怎知,若无铁血镇压,只怕这天下早乱了。”
“臣是来谢恩的。”赵辰声音沉静,但楚卿纱却分明能听出那抹冰冷的笑意。
“臣以为,就算是帝王,太聪明也活不长。”
楚卿纱慢慢仰头,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直直撞入那一片深黑之中:“可惜,若太笨这一生必然活的很苦。”
若不是她前世太笨,又怎会毫不犹豫的看着他去送死。
若她不聪明,又怎么会知道,今日来的丫鬟是他故意放来的。
其中差错只在几微,而这几微就是端王一府性命,也或是朝上百官性命。
“赵辰,你如何不叫我卿儿?”
楚卿纱笑着眯起眼睛,握住男人的大手缓缓磨砂:“赵辰,你知不知道,你不应住在大将军府,很应改府名玉鉴摄政王府,我呢,就应该搬去怜月阁。”
看着面前的俊颜一点点崩裂,楚卿纱努力忍着笑。
赵辰脸色铁黑:“臣告辞!”
次日。
摄政亲王府。
“王爷,陛下送来匾额,您要看吗?”
小厮跪在下面,半分不敢抬头。
赵辰高大的身形坐在太师椅间,手中笔尖一顿:“抬进来”
小厮应了一声,门外一人小心翼翼的托着红绸蒙着的托盘,走到桌前扑通一声跪倒。
赵辰停下手中的笔,掀开上面的红绸,一时不语。
小厮头压的更低,他不明白上面写的词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问,反正看王爷的脸色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跟陛下回,今晚本王亲自入宫谢恩。”赵辰一字一句说道。
“是!”两人声音发颤,小心翼翼退到门外,才敢伸手摸转了筋的腿。
屋内。
赵辰有力的手指慢慢抚摸在如凝脂般的白玉上,仿若摸着宫里那位的小脸。
小小的玉雕匾额上,正中刻着玉鉴摄政亲王府,旁边两行小字——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赵辰,你如何不叫我纱儿?”
——“赵辰,你知不知道,你不应住在大将军府,很应改府名玉鉴摄政亲王府,我呢,就应该搬去怜月阁。”
‘嘭!’
一向镇定的赵大将军黑着脸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他等不到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