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气异常炎热,薛玉带着我奔波了两天终于办好了我的小学入学手续,要是周米在我们身边的话就好了,我看着薛玉脸上的汗水,有了这样的想法。
薛玉帮我找了一所寄宿学校,这是大家商量好的结果,当然,大家里面不包括我。
薛玉有时需要上晚班,她绝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家。
学校宿舍很很宽敞,我和班上其她二十名女生睡一间宿舍,在空调的嗡嗡声中,我抱着阿皮送给我的青蛙小姐,眼泪默默地流在它的身上。
我很想念大家,外公外婆说话的声音,阿黄围着我转的样子,我的薛玉,她有好好吃饭吗?我担心她也会这样想念我。
一闭上眼,他们便出现在我眼前。
星期五下午三点钟,我的心早已飞出教室,排队等校车的时候,我仿佛已经闻见薛玉身上那淡淡的体香。
薛玉站在一棵银杏树下等校车来,她笑着看我背着书包提着小行李袋子走下校车,我跑到她面前,她伸手摸我的脸,有时会说我瘦了,问我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搂着我的肩膀一起回家去,厨房的台面上摆着已经准备好的食材,这是一顿幸福的晚餐,尽管我中午在学校吃得很饱,但我还是特意装出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
周六,薛玉如果可以休息,我们就睡到八点半才起床,吃一点水果和面包,然后一起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需要的食材,遇到薛玉刚好领了工资,她会心情愉快地给我买几样小零食。
十二点我们准时吃中餐,我们的菜品很简单,一荤一素一汤,薛玉喜欢煲汤来喝,这是她曾在广东短暂生活过留下来的习惯。
下午我要写作业,薛玉对我的学习很严格,除了认真检查我的作业,还会帮我复习学习过的内容,有写错的地方她会让我自己想明白再改正,她从不打骂我,我有点担心,担心自己因此会有松懈,不够努力,将来成不了她所期望的人。
如果薛玉上班不能休息,我一个人睡到中午才起床,到厨房煮几个饺子应付一下肚子,然后开始写作业,写完作业,我开始准备晚餐,薛玉喜欢清淡,我得把握好调料的用量。
薛玉下班回来带了刚出炉的菠萝包给我,我们坐在阳台上的圆桌旁,吃完晚餐,然后各吃一个菠萝包,再喝点玫瑰花茶。
薛玉喜欢玫瑰,家里的一个玻璃柜子里常备着一罐玫瑰花茶。
周日,薛玉通常能够放假,早上我醒来第一件事就去薛玉的房间,她不在,她出去了,我洗漱完毕,坐在我的小阳台上看书,隔着落地窗的玻璃,我看见银杏树的叶子变黄了,一树的金黄。
我听见开门的声音,薛玉回来了,手里提着ROSE夫人家的袋子,里面装着我最喜欢的三明治。
吃过中餐,薛玉骑着绿色的小电动车载我去附近的市民广场,广场上种满了红色的月季花,虽然已经进入初冬,但天气仍然很暖和,薛玉拿手机给我拍照,她拍的照片像杂志上刊登的照片一样美。
我们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悠闲地聊天,我很少在学校聊我们家的事,我不能让同学们知道周米只是存在于我的户口本上的父亲。
我要薛玉教我骑电动车,她开始不肯,我向她保证绝对不会在成年前去马路上骑电动车,她才答应,她坐在车后座上,双脚着地,随时用脚来纠正我的方向,我很快学会了骑电动车,我觉得比骑自行车还简单。
校车在下午四点钟准时来我家楼下接我,在那之前,我得回家洗澡换衣服,等我洗完澡出来,薛玉已经帮我收拾好了在学校可以换洗的衣服和零食,用一个白色的环保袋子装好放在门口的柜子上,三点五十五分,我们一起下楼等校车,我紧紧地牵住薛玉的手,舍不得放开。
薛玉等校车驶出小区的大门口,她才会转身回家,走进家门那一刻她会难过地流眼泪。
三年级时,我八岁了,已经习惯了住校生活,不再在夜里抱着青蛙小姐偷偷掉眼泪,但对大家的想念没有停止。
薛玉做好了晚餐,我在小阳台上的书桌旁写作业。
“你爸说明天要来看你。”吃完饭,我在厨房里洗碗,薛玉拿着抹布在擦餐桌,她告诉了我这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我哦了一声,有些慌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周米为什么要来看我?他会对我说什么?我要对他说什么?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薛玉帮我梳头,她不太会扎辫子,用一根黄色的橡皮筋帮我绑了个简单的马尾,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枚红色的新发夹别在我的头发上,那个发夹是心形的,我觉得特别好看。
“上次同事送我的,我放在包里差点忘记了,喜欢吗?”
“喜欢。”
吃完早餐,薛玉送我下楼,周米已经站在金黄的银杏树下等我,他身上有很浓重的烟草味。
“不要在孩子面前抽烟,她会咳嗽。”薛玉简单地叮嘱一句后把我交给周米。
周米朝我伸出手,我拒绝了,我不想牵他的手。
尽管我和他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但我们之间很陌生。
我和周米并排走出小区,公交车站就在大门右侧,我们要搭公交车去游乐场,旋转木马和旋转飞椅是我最喜欢的项目,周米陪我玩了这两个项目,从旋转飞椅上下来时,周米说他头晕,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那怎么办?要去看医生吗?”我紧张地问他,我不该让他陪我坐旋转飞椅,如果他死了,警察会不会来追究我的责任,我很担心。
“没事,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我们坐在一张木长椅上,阳光温暖地洒在我们身上,地上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
“想吃点什么呢?”周米问我。
“烤鸡腿。”
后来,我们去湖边一家餐厅吃烤鸡腿,还喝了桔子汽水。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妈,我喝过桔子汽水。”我叮嘱周米,薛玉不允许我喝汽水,水果味的也不行。
周米点头答应了。
想起薛玉,我有点难过,要是她也能来的话,该有多好!
从游乐场出来,周米送我回家,我们还是坐公交车,至少要花一个多小时,中途薛玉打了好几通电话来询问周米。
薛玉站在楼下的银杏树下等我回来,远远地看见她,我飞奔向她,牵起她的手一起回家去。
我扭头看见周米站在原地看着我们,便朝他挥下手。
回到家里,薛玉已经做好饭菜,虽然烤鸡腿还在我的胃里,但我还是坐在餐桌旁和薛玉一起吃饭,我平静地告诉她在游乐场的趣事,当然,周米坐旋转飞椅头晕和我喝桔子汽水的事被略过了,如果我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薛玉也许会感到失落吧?
周米在哪里上班,过得怎么样,我没有问过他。
我也没有叫他爸爸。
那是很难叫出口的两个字。
那年的初雪发生在元旦节那天,薛玉比我还兴奋,不时往窗外看雪,对我说:“雪真的好漂亮。”
我有点感冒,坐在火炉旁不停地吸鼻子。
“我想下去堆雪人,可以吗?”
“不行,你感冒了,不能受凉。”
“没关系,堆雪人也是一项运动,说不定,堆完雪人,我的感冒就好了。”
薛玉竟然同意了,她帮我戴上加绒的毛线帽子和手套,拉好棉衣的拉链,再穿上笨重的雪地靴,她也一样穿得很厚实。
我们拿着我的塑料玩具铲子下去铲雪堆雪人,我负责铲雪,薛玉负责将铲来的雪堆成雪人的样子,首先是底座,一定要夯实,否则就算把雪人堆起来它很快也会崩塌。
雪似乎越下越大,我们身上落满了雪,我们也变成了雪人,我和薛玉共同努力,终于堆好了一个雪人,我们找来树枝装饰它,不得不承认,它是个不太好看的雪人,它的头很大,身子矮小,但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们的手脚被冻得麻木,就算不停地蹦跳也无济于事。
“我们上楼吧!”薛玉担心我的身体。
“雪人只能留在这里了。”我想把雪人带回家,虽然它并不如想像中漂亮。
“放心,明天它还会在这里。”
我们带着冻僵的身体回到家里,盖着毛毯依偎在火炉旁,很快就暖和起来。
晚上,我发烧了,薛玉很自责,她认为这是她纵容我的结果。
我轻声安慰她,这不是她的错,虽然我的感冒没有好转,但我得到了快乐。
第二天,我们堆的那个雪人还在楼下,它看起来有点滑稽,我有点不忍心看它,路过的人们也不愿意多看它一眼。
薛玉心情愉快地哼唱着雪人歌,她笑起来的样子像个孩子。
虽然我出生在冬天,但我并不喜欢过冬,如果人也能冬眠就好了。
我九岁生日那天,天气晴朗。
薛玉刚好放假,她给我订了一个很漂亮的小狗生日蛋糕,我们坐在火炉旁边吃生日蛋糕边说笑着,她提前买好了生日礼物,是一个红色的小挎包,上面也有小狗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