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是四大佛教名山之一,而且有‘峨眉天下秀’的美称。
由于柳随风的努力,系里加强了对思想工作的重视,并且反映到学校。学校联系了全市的几所学校,共同召开一次思想工作研讨会,主要由辅导员和班主任参加。同时也为了给予辅导员和班主任鼓励,会议地点定在了峨眉。
会期定为六天。中间两天爬峨眉,其他四天上午主题发言,下午讨论。
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国家确定以经济为中心,这实际上就是以钱为中心,而且刚刚经过特殊时期,谁还真心搞思想工作,都是来应景,到峨眉来玩玩。主题发言都凑不够人数,学校也给柳随风安排了一个,因为他在任伟民的表彰会上讲得非常好。
参加会议的人,年轻人多,但也有不少年纪大的。柳随风不断到各学校人员中,去和大家认识。毕竟学校主导召开的会议,不要太冷落了,增加一些大家的热情,会议也有点气氛。另外他也确实想让大家真心考虑考虑德育问题。在他两天的努力下,大家确实讨论的热烈起来,因为毕竟现在的年轻人的很多思想大家是真看不惯,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利用这个机会发泄一下。
柳随风的努力没有白费,经过这些天的交谈和思考,他确定了自己在第四天的主题发言,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讲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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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峨眉是件苦差事,因为峨眉山海拔三千多米,要想爬到金顶,必须得两天,因此会议给了两天时间。柳随风约了四个年轻人一道,一早就来到万年寺。最著名的是普贤铜像,坐在一个六牙白象之上。为什么叫普贤,为什么骑白象,而且是六牙,这些柳随风都知道,而大家也没兴趣,大家只有一个目标:今天登上金顶。
都是年轻人,一路不停,边观风景边登山,不耽误时间。走在蜿蜒的石头路上,融入茂密的树林之中。看着远处一朵朵白云,慢慢地飘向林中,把整个树林小道都弥漫了。这不就是雾吗?雾慢慢消散了,衣服都有些潮湿。一会儿又有一朵云过来,满山周围有着无数云朵进进出出,就像好多的小山峰淹没在云海中。突然,柳随风在漫雾中好像看到路旁的下坡上有东西动。
“有动物。”柳随风喊道。大家都围拢过来,等雾消散一些,看到好像是个人。路旁虽然不是悬崖峭壁,但是坡还是很陡的。赶上这小片又没什么树,那人只抓住点青草,一点儿不敢动,动就还要往下滑。
柳随风喊:“有人吗?”
只听有声音:“帮个忙,我下边是个大坑。”
柳随风赶紧喊道:“你别动,我下来。”
几个人手拉手,再加上书包,毛巾,最终柳随风把那人拉了上来。
大家继续上路。柳随风和那人走在后面,边走边聊。
“你是哪儿的人?”
“广西人,家在梧州。你们是哪儿的?”
“我们是来开会的,上山玩玩是会议安排的。你怎么掉到那儿去啦?”
“我是一个人来峨眉山玩的,住在我叔叔家,我叔叔在峨眉县文化局工作。刚才那个地方我看见一棵草,我去采它,没想到这么滑。”
“什么草,值得你冒险去采?”
“就这个。”他把右手摊开,原来手里握着一棵草,怪不得他没法上来。柳随风一看,此草长得很怪,草中间弯出去,然后又拐回来,就像发动机汽缸推动的曲轴,只是拐的不是那么厉害的直角。
“这草叫什么名”
“无身草。”
柳随风心里一动,无身草,从没听说过,但是有‘无身’两字,和‘后先外存贵爱寄托’的‘无身’有没有关系?
“很珍贵吗?”
“很难找的,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还不能断定它是不是。”
“为什么?”
“我们家是祖传中医,我父亲有一本书中画有此草的图画。小时候我爸就让我看了,并说以后可多注意,此草非常珍贵,很难找到。”
“你现在不是找到了吗?还有什么疑问吗?”
“找此草,有几句话,‘无身草,尧舜宝,凤凰落在苍木脚’。现在这棵草好像跟话里说的没什么关系。”
“你说到苍木,是不是就是苍梧?听说你们梧州也有个苍梧山,说不定此草就应该在你们苍梧山脚下。”
“要是那样不就简单了吗,没听说这么解释的。”
“我听说苍梧山非常漂亮。”
“那当然,你想来吗?我对它很熟悉,从小经常跟我爸去,你来梧州找我。”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尹南疆,我父亲叫尹秉昆,是市教育局的一个科长。”
“你们家不是世医吗?”
“解放后,我父亲感到中医没法干了,就去中学教书,又从中学调到教育局。”
“那你父亲的医术?”
“那当然不能扔啦。在我们南方有好多这样的,经常跟我爸来往。”
“你爸给不给人看病?”
“不开诊,有朋友介绍就给看,但是不要钱。你叫什么名啊?”
“柳随风。我是北京市理工大学的,这次到峨眉来是开一个学生思想工作会议。你要是到北京,来找我。”
“好哇,柳兄,你今天不说救命,到底是帮了我大忙,我一直想着怎么感谢你。现在我叫你一声兄,你称我一声弟,那我的感谢就不用了。”
“没问题,你称我柳兄,我也称你尹兄,咱们的朋友是交定了,你跟我们一起登金顶吧。”
“我正有此意。”两人一起跟上了前边四人。
到洗象池也已经下午了,很多游人就在此下山了。大家不敢停留,继续前进,钻天坡一气上去确实还有些累。大家都说走不动了,要歇一会儿。柳随风也确实累了,但是想到如果不抓紧,恐怕天黑了也到不了金顶,所以不断跟大家说,下定决心,下定决心。最后终于到达金顶,已经天黑了。
山顶很冷,住在上边,每人发一个军大衣,大家坐下来吃饭,还要了瓶白酒驱寒。早上起来一说,半夜大家都吐了,要说一瓶酒六人分,一人不到二两,应该没事儿。后来听服务员说,上面开水80多度,饭菜都不熟,可能是这个原因。
下山可就快了,但腿上肌肉太酸,比上山还难受。特别是钻天坡,下来比上去难。从洗象池往下走,又好多了。中间遇到猴群,还真有点紧张。
当来到一个叫洪椿坪的地方时,大家开始轻松了,因为听说下面很快过了清音阁就到山下了。洪椿坪的人很少,一般人都不在此歇脚,大家说正好在这多呆一会。
殿里有一个和尚,三十岁?还是四十岁?有人过去跟他搭话:普贤菩萨是什么人?
“普贤是如来坐下两大菩萨之一,法力高强。你们多拜拜他,下辈子都有了。”
“人哪有下辈子。”
“人是要轮回转世的,佛经上都说了。”
柳随风随便问道:“那本佛经上说的?”
“这,这,……”他竟说不上来。
柳随风又说道:“阿含经上说,有人问如来,人死后到底到哪去了?佛说,你看到那堆篝火了吗,当地下的柴禾没了时,你说火苗到哪儿去了?”
那个和尚说:“你看过阿含经?你是说没有轮回?”
柳随风说:“佛教的根本就是无我,没有我怎么轮回。”
这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善哉,阿弥陀佛。施主是个善知识,但不知听没听说过世俗谛和胜义谛?”
柳随风一听,知道这是有道高僧。赶忙双手合十道:“罪过,罪过,大师请原谅。但大师认为有没有轮回呢?”
“你知道什么是佛法吗?你知道佛法是干什么的吗?”
“佛法就是教人修佛的方法。”
“好。你修行过吗?”
“没有。”
“佛法到了深处都是修行问题,这就是普贤菩萨。在现在的中国,普贤菩萨需要排在文殊菩萨和观音菩萨之上。西方的所谓科学把佛法当成哲学来研究,那确实是越来越大的所知障啊。”
“大师你居然能点出西方科学的片面性,没想到啊。”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好像能懂这点。施主,请跟我来。”
柳随风跟他走到里面的一个小屋里,他拿了两个椅子,让柳随风跟他促膝而坐。
他看柳随风一会儿,说道:“施主有异像。你把脸靠近点儿。”
老和尚与柳随风对视着,说道:“你竟然有一只重瞳。怎么,你能进来?那好。”
柳随风就觉得从老和尚的眼睛进去了,看到了屋子,然后是洪椿坪,有很多人,有一些和尚在念经。景象越来越快,而且定不下来。一会儿就觉得脑袋很疼,景象模糊,渐渐失去了知觉。
柳随风醒来时,老和尚右手按在他的百会穴上。老和尚说:“你没有修炼过,我是试试你。你现在要修炼也晚了,咱们俩儿是有缘,我给你一个东西。”说着,老和尚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东西。
“古铜镜?”柳随风说道。
“你知道古铜镜?”
“在一个暗屋里,只透进一束光,照在铜镜上,反射到墙上。墙上可以出现各种图案,中间是龙、凤、麒麟等,周围写着:见之日光,天下大白。我们学校铸造专业仿制过。”
“我这可是古镜,经过了无数高人之手。你来看看他上面写的什么。”说着把门窗关好,在墙上的很多木橛子中拔下一个,一束光线就照进来。反射到墙上一看,一个非常清楚的八卦图,卦名写在最外面,都是小篆。
柳随风说:“你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我不敢要。”
“我考虑过,一是咱们有缘,二是他正好适用于你。对于我们修炼的人,作用远远不如你这样没修炼的。这真是一个好东西,但是佛家第一个就是要去掉贪心。我来告诉你它的用途。你有看到特定眼睛里的功能,但对你的损耗是很大的。依你现在的情况,不能超过一分钟。你每天可以对着此镜看,它能把你的眼光返回去。这不仅可以积累你的能力,而且可以慢慢引导你返观内视,返观内视是东方一切学问的基础。你如果能每天抽出一些时间对视此镜,将受用无穷。”
柳随风说:“大师,我怎么感谢你呢?”
“布施是无条件的,有条件的就不是真布施。至于你要真心向善,那就是我不给你铜镜你也应该做。存德,向善,时间长了,就会知道,这也是受用无穷的。德,和善,都是实际的东西。”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没修行过,你有存德,向善,时间也不长。你说的那只是理论,比如说,心理好,身体也能好。我说的不是这些,而是实际的东西。”
“这我倒没想到,也没这么想过。”
“这不是想不想,不是理论问题,这是行的问题,行的时间长了自会知道,这就是普贤菩萨。时间不早了,你的同伴都等急了。拿好铜镜,立刻下山,日落时可以到旅馆。”
柳随风在下山的路上不断思考,忽然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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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尹南疆非要邀请柳随风到他叔叔家坐坐。他就跟着去了。
叔叔个儿不高,满头白发,很有气质。当柳随风谈到这次是来开教育工作会议的,叔叔摇了摇头,说:“如果不从根本上有一个扭转,中国的教育将会越来越偏,以至于整个社会都会变味儿。”
柳随风问他说的根本是什么,他不置可否,对柳随风说:“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认为的。”
柳随风说:“起码不能跟着西方跑。”
叔叔说道:“看来你还有点儿深度。那我就给你讲讲,但是你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叔叔就从东西方文化的差别讲起,为什么中国现在的教育不行,为什么不能把西方教育的硬搬过来,西方的教育在西方行,为什么在中国就不行,等等等等,柳随风听的是如醉如痴。因为柳随风虽然也在研究东西方教育的差别,没想到根本差别竟在于此。忽然,他有点儿对此开悟的感觉。第二天柳随风就要主题发言,一直没想好怎么说,现在他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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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随风估计来人不会很多,因为前一天爬山挺累。但是没想到来的还不少,毕竟年轻人多,一夜觉就歇过来了。
柳随风的主题发言是这样引入的:“我们班有个同学,学习非常好,但是品德就非常差。我就在想,是在学校以前就不好呢还是入校以后才不好的?
我们学校两个老师都跟我说过,他们到小学去开家长会,老师都这么说:‘你的孩子太没家教’,‘你的孩子品德不行。’这就是说,学生的品德原来不归学校管。那,我们所说的德智体是什么呀?
经过仔细的研究,我发现原来是这么回事。
从二十世纪开始,西风东渐,以至于最终形成了一切学习西方的思潮,再发展到崇洋媚外。例如,国民党政府刚成立时,蔡元培任教育部长,聘请大儒马一浮来当秘书长。马问,有什么原则,蔡说,学校一律按西学,不讲四书五经,马立刻不干。
那么,这么做错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必须从头开始。宇宙是统一的,浑元的,人类把它给分开了。西方划分宇宙最基本的两个概念是:物质和精神。依此,西方就出现两个文化:希伯来宗教和希腊科学,现称为两希文化。现在西方的学校主要是受希腊科学的影响,因此只重智育和体育。那德育怎么办呢,靠学校之外的基督教。因此西方的教育是分开的,西方历史上很多大科学家道德非常不好,但在西方认为是无关的。
但是我们中国一直认为宇宙是统一的,精神和物质也是统一的,是真正的统一,不是马列辩证法所说的那种哲学上的统一。因此中国历来的教育,德智体也是统一的,不能分开。举个典型的例子:宋朝有个大书法家叫蔡京,因为他的品德不行,因此宋朝四大书法家苏黄米蔡的蔡,就用蔡京的弟弟蔡襄来代替了蔡京。
现在我们也学西方办学校,把德育排除于学校之外,这是我们现在教育的根本错误。可是大家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我们是学的西方呀,西方没事儿呀。但是,我们在学校之外有基督教吗?我们礼拜日上教堂吗?整个中国的教育没有了德育,这多么可怕呀。
黄帝内经说,治病必求于本。现在我们从根本上阐明了病因,这就为我们治病指明了方向。什么方向呢?从根本上来说,恢复中华千年传统,研究德智体统一不分的教育体制和规划。如果觉得一时办不到,退一步,按现在从西方学来的学校教育制度,必须从小学开始就增加德育课,加强德育课,中学,大学都要有充分的德育课,不是政治课。
教育上绝不能以经济为中心,也不能按西方以智育为中心,不能以升学率为中心。”
柳随风的发言完了,他还欢迎大家提问讨论。有人提问:“我们小学,中学,大学都有政治课,马列主义教育课呀。”
柳随风说:“那不是德育,那是智育。德育的根本要靠灌输,特别是小时候的灌输。长大了以后就要靠行,靠督行,就是外部监督他按道德执行。我们现在不是在峨眉开会吗,峨眉山是普贤菩萨的道场,普贤菩萨就是行。这样才能在他进入成年后形成习惯,形成习惯后对于不道德的事情他想都没想过,还何谈去做呢。”
“按你说,道德要从小教育,那我们大学现在有什么办法?”
“亡羊补牢吧。在逆流之中,我们大学不能使船前进,也尽量使它不倒退吧。”
“道德的标准怎么定啊?”
“这是一个急待研究的问题。从现在的西化程度来看,起码要排除西方中心论。”
……
直到吃午饭了,还有人来和柳随风探讨德育。看来还是有很多人关心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们很多人已经有了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