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强,我找到一个好地方!”我兴奋得说着。
“啥地方?”
“吃饭的好地方。”
这个时候,我生活的主要矛盾除了学业繁重外,就是每天计算着如何把每天的伙食费控制在五块五之内。
五块五并不是我爹娘的明确要求,反而他们总是对我说,“在外面别不舍得吃,把自己照顾好”。可每当因为嘴馋,中午吃上一块雪糕而超出五块五的预算,整日的自责感远远超过雪糕带来的短暂愉悦。
正好赶上发育的时期,我的饭量变得比较大。往常,下午只需要在小摊儿上买一套煎饼果子之类的,就能把晚饭给对付了,而且可以买完后立马回到教室,多出几分钟的时间背诵一段文言文。
可最近我发现一套煎饼是填不饱肚子的。我需要再多花上一块钱,买一些炸串、烧饼之类的辅食。
幸运的是,我意外发现校门口有一家叫做“鑫鑫饭店”的小吃店,主要卖炒饼、烩饼和面条之类的。味道不错,饭量很大,而且炒饼和烩饼只要一块钱。可以说这家快餐店满足了我在价格和饭量两个方面的挑剔要求!
这是一家典型的夫妻店,老板三十多岁,身材板正又魁梧,有着和鲁迅一样黝黑的胡须。老板娘长得也很敦实,透漏着庄稼人的干练,泼辣得很。
每次客人进来,老板娘都用普通话礼貌地问:“你好,要点点儿什么?”
“一份炒饼。”
“好嘞!”然后立马扭头冲着厨房,用纯正的河南腔喊着,“咦、粉儿、钞、并!”
老板娘这种普通话和河南话之间的无缝衔接,是我和志强在宿舍经常模仿和调侃的。因为我是做不到在大庭广众下瞬间切换家乡话和普通话的。
慢慢地,我和志强与老板熟络了起来。每次下午放学,我都会带上透明的富光牌水杯,在饭后直接在饭店里打满水。这样省去了在绕到学校水房打水的时间。
饭店会在饭点前做好一大锅烩饼,放在保温桶里,现乘现卖。
机智的我总结出了一个规律,饭店会在六点二十五左右把桶里的烩饼卖完。而我总会卡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饭点里,要上桶底的最后一碗烩饼。因为桶底的饭会稍微比一碗的量多一些,这样算是占了一个大便宜。况且就算赶不上最后一碗,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再让老板现做一份炒饼。
这天,我和志强依旧卡着点儿到了鑫鑫饭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保温桶里恰好剩出一份多的量!
我眼里放光,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来。
“老板,我要一份烩饼。”
“好嘞!”老板娘合计了一下剩下的饭,比一碗多出不少!老板娘眉头紧蹙,思前想后也没什么好的处理办法。于是她只能把塑料袋套在碗上,并高出碗沿儿些许,准备把烩饼全部盛给我。
塑料袋刚套好,我身后有人喊:“老板,来碗烩饼!”
老板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顿时眉笑颜开:“好的!”
她把剩下的烩饼分成了两份,给了我和身后的食客。分成两份后,饭量比正常一碗的量还要略少!
我怏怏不乐地端着碗,坐到桌子边吃了起来。
“明明,你这一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呀!”,志强早已看破了这一切,开始取笑我,“没关系,我面条的量比较大,你可以吃我的。”
“没事。够吃、够吃。”
匆忙结束这顿不愉快的晚餐,准备把我的水杯灌满水后去上晚自习,却发现水杯不见了!
“我明明就放在了柜台上了呀!”我有些焦急,“老板,你看到我的水杯了吗?”
“没有,客人太多了。我没注意。”
志强和我一块找着,突然发现一个建筑女工在用我的水瓶喝水!
我急忙把水瓶从她手中夺了过来,说:“你怎么用我的水瓶喝水呀!”
“对不起,我不知道。”
“私自拿别人的东西,太不礼貌了!”志强在一旁附和着。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你的。我看在柜台上放着,还以为是公用的。”女工满脸通红,急忙解释着。
女工突然抬起头,她和我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一股电流似大江大河在我身体里奔腾。
那张通红的脸蛋,年龄和我相仿。这让我响起那段俏皮的旋律:
你不要这样的看着我
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
……
我是女生
漂亮的女生
……
她穿着半旧的衣服,身上沾满了大块大块的白色泥浆和粉尘。可这副打扮仍掩饰不住她冷峻娇艳的气质。
她和我一样,长着一个鹰钩鼻。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般年龄和我相差无几的妙龄女子,竟不在上学,而是已经做着揽工汉的工作了。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我想着,“我还是幸福的。虽然需要为了每天的伙食费而算计,却总还是在学校里接受着高等教育。不会像她那样,早早地感受着劳动的艰苦。”
“算了算了。”我对眼前的小姐姐有些好感,便拉着志强说,“人家可能真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小姐姐的确不善言谈,好像除了对不起,别的什么也不会说。默默地回到了她的座位吃饭去了。
回教室的路上,女工落寞的神情始终浮现在我眼前。那种悲伤又略带怨恨的眼神,我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是哪里人呢?”我想,“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数学老师曾告诉我们,两个陌生人相遇的概率不到千分之一。有时,与陌生人的擦肩而过就是永恒的别离。
女工和雅慧都是我喜欢的女生,可她们两个人给我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常明,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哦!”雅慧座位后面拍拍我的背。
“唉。杯子刚才丢了,找了老半天。”
“听说第一个晚自习要发这次月考的成绩单呢!”
“啊?真的吗?”
“嗯,班长刚才去老师办公室做成绩条了。嘿嘿,紧张不?”
“咋能不紧张嘞!”一听到要公布成绩,我出了一身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