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野大学小剧场。
雪花亮片伴随暖黄色灯光从天飘落,雪中站着一位身着米白色鱼尾裙的少女。
她演奏着小提琴名曲——《summer》。
观众席上人不多,分散坐着。
这是学生会内部的小型表演,欢动激昂的音律在小剧场里流淌,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室内与室外分成了两个时空。
最后一个音符静止,仿佛同时宣告着夏天的结束。
人们在掌声中散场。
“初杨,你真棒,”秋怜墨首先跑上台拉着夏初杨转,“这套礼服裙好漂亮。”
“裙子很合身。”梁素青双手在略厚的卫衣口袋里。
“多亏了你,帮我修改。”夏初杨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梁素青又不是主角,”梁昱承跳上舞台,“这首《summer》是David Garrett的曲子吧。”
“是啊。”夏初杨回应到。
“David Garrett,当今速度最快的小提琴手,被誉为古典乐坛的贝克汉姆。”梁昱承继续补充着。
“学长,没想过你还对古典乐有研究,厉害。”夏初杨对梁昱承竖起大拇指。
“为了把妹,临时补课。”迟到场的北右搭上腔。
“胡说,我一直知识渊博,需要补课吗?”梁昱承反驳着。
“唉。”北右叹了口气,表达对梁昱承的嘲讽。
“右,你个臭小子又拆台,接招!”梁昱承宣了战,朝北右扑过去,两个大男孩幼稚地扭打在一起。
内心踌躇着的梁素青没再说话,微笑僵硬。
正当大家闹成一团的时候,一束白色的追光灯又重新照在夏初杨的身上。
舞台后台传来自信的脚步声——薄楚歌。
他大步走向夏初杨,左手攥着拳,右手拿着艳红的玫瑰。
梁素青心悸,又瞬间镇定下来。薄楚歌的神情,既陌生又熟悉。
“初杨,我们交往吧。”
初秋,娇嫩的小雏菊摇着小脑袋,听着晚风和雨水的浅唱。
云朵沉在半空,触手可及。
“素青,你还好吗?”秋怜墨牵着梁素青走在海野大学的花园里。
“嗯。”梁素青看着远方的山脉——它们被浓雾笼罩着,铁青色的山头隐隐约约。
“你一直没说话。”
“说‘要幸福’了。”
告白说不上惊天动地,却也感动了在场所有人。梁素青没有预想的心疼,忐忑散了又聚。夏初杨点头答应,热闹的人群中,唯有梁素青,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自处。
好在,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假装忘记有过的故事。
“墨墨。”梁素青走进了旧木亭坐下,“怎样是孤独?”
“啊?”秋怜墨被梁素青突然问题噎住了。
“北右不理你的时候?”梁素青顿了顿,“或……”
“或什么?”秋怜墨收起雨伞挨着梁素青坐下,“喜欢上北右,就不算孤独。”
“有没有回应都不重要吗?”
“期待落空,才会孤独吧。我对北右,没有付出就要得到回应的期待。”
“所以,你的人生乐趣就是自我陶醉?”梁素青实在不明白秋怜墨的天真。
“你拥有自己的人生目标,知道自己要活成什么样子。”
“所以?”
“所以你不需要知道什么是孤独,我保护你。”秋怜墨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梁素青。
梁素青怔了怔,不确定此刻的心境是否为孤独。
“人与人之间关系,就赛跑一样啊。有些人陪伴着你奔跑,与你齐头并进,比如我和初杨;有些人会停下来等你,让你在人生的旅途中得到避风港,比如你哥;”
秋怜墨又想了想,“还有些人呢,是会回头拥抱你的。”秋怜墨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揽过梁素青的肩,“总会有那么一天,会有拥抱你的人出现。”
梁素青洋装哈欠,没有回应秋怜墨。
脑子里回忆着过往种种,她害怕自己的感情从此被孤立。
只要拥有过,谁会舍得失去呢?
“喂,我总结出这么有哲理的观点,你都没表示吗?”秋怜墨见梁素青自己的世界里,不满地推了她一下。
“雨停了,”梁素青撑起伞,“走吧”。
“等我啦!”秋怜墨跟上去,“不过,我们都瞒着初杨,这样真的好吗?”
“顺其自然。”
梁素青想起遇见夏初杨的那天——她正和秋怜墨在新生报道处领宿舍钥匙。
夏初杨身穿一袭白色长裙,背着小提琴站在阳光里,“同学,你好,你知道305宿舍怎么走吗?”
“我们也是305,真巧。”热情的秋怜墨提议三人一起去宿舍。
“可以吗?”夏初杨看着一直没说话的梁素青,脸上写满了不自信。
“走吧。”梁素青先移动了脚步,秋怜墨拉上夏初杨跟在了后面。
“我叫夏初杨,初见的初,杨柳的杨。你们呢?”
“秋怜墨,叫我墨墨就好。”
“梁素青。”
“她心情不好吗?为什么都没表情?”夏初杨小声问着秋怜墨。
“习惯就好,从小都是这样,估计面部神经不发达。”秋怜墨憋着笑,“她其实很nice,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别以为损了我以后再夸我,我就会心怀感激。”梁素青背对着她们说到。
“你干嘛偷听别人讲话!”秋怜墨大声说着,掩饰窘迫。
“是你们自以为很小声。”
“嘁~”
这时,梁素青停下脚步,转身,对着秋怜墨说:“人来疯。”
“怎么说初杨也是未来要和我们一起住四年,你这么冷淡做什么?”秋怜墨不满。
“有你热情就好了。”梁素青还是继续走在前面。
“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没有啦。”秋怜墨指了指她背着的小提琴,“小提琴手啊?”
“是啊。”
“新生表演会上,拉小提琴的就是你吧?”
“嗯。”夏初杨轻轻的应了声。
“那你很棒啊。”
“是吗?她说我甚至成不了她的影子。”夏初杨低下眼眸,藏起心事。
“她是谁?”
“我妈。”夏初杨苦笑。
让人毫无防备的敞开心扉,这可能就是秋怜墨的独特魅力。
“你干嘛要做别人的影子,你就是你啊。”秋怜墨鼓励着夏初杨。
“先把宿舍收拾好,再灌心灵鸡汤可以吗?”梁素青靠在宿舍门口对着交谈的两个人说到。
“哼,知道了!”秋怜墨提着行李先走进了宿舍。
梁素青也正想走进宿舍的时候,她看到纤瘦的夏初杨正吃力地搬大大的行李箱,顺着手接了过来,“你背好你的吉他。”
“噗嗤,”夏初杨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小提琴啦。”
......
朝夕相处的三年,那些欢愉、低潮,都成了三人感情的羁绊。
梁素青越是担心失去,就越是无措。
这是秋天的第一场雨,断断续续,与成群的归鸟缠绵。
微凉的晚风绊了呼吸,覆过心脏。
“我不是谁的影子。”
2008年9月4日
——夏初杨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