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自打从金砂回来,添忠就钻到了她心里。她后悔没有跟添忠表白就回来了,她总做恶梦,梦见添忠跟他们厂里的两个女工结婚了。
她天天去小学,借看姐姐为名,去亲近小燕华,想从孩子嘴里打探到哪怕一点丁的添忠的消息。
燕华十分乖巧,她从阿爸念满叔的来信中听到信息后,就告诉这位她们老师的妹妹,又把秀姑总向她打探满叔的事儿跟阿爸汇报。
添雄是个善于捉摸事的人,虽然他不知道秀姑去过汕头,但是他深信这个姑娘对添忠有意思。
他本想带上钱去秀姑家提亲,可是赶上添培下岗创业,把钱都投给添培了。他想卖完酒后,过年时,以给燕华老师拜年的名义,见机行事,把这件事办了。
李何敏是个十分有头脑的人,他考虑到了大舅哥年年都得来卖酒,就在闲时,借跟领导到饭店、酒楼赴宴之时,帮添雄推销糯米红酒了。
长汀的饭店、酒楼都以客家菜为看家菜,那红酒不光用来喝,也是上好的调料。
市场上的料酒以浙江绍兴的花雕为主。花雕也讲年份,一般料酒是在工厂生产的,都是给雄黄酒加上水出售的,好的花雕是原汁原味的秈稻酒,要卖到8到10元一瓶。
俗话称二斤秈不扺一斤糯,只有糯米才能酿出红酒来,红酒做料酒醇香扑鼻,只是市场上没有卖。
李何敏每参加一次宴会就带两瓶添雄酿的红酒,去后厨让大厨用他带来的料酒调味。在席间,一旦有领导品出味道来,他就献上另一瓶酒让他们品尝。一来二去,李何敏成了各个食府用糯米红酒的源头。
添雄的酒一到长汀,李何敏不让他送到家里,直接分送到知名宾馆酒店了。一瓮酒卖到了1800元,每斤销价达到了12元。
添雄不管销路多好,都要留两瓮给李家送去。他不想巧使喚人,更怕给妹妹带来口实。这一趟卖了2.8万,比去年多了6000元,他知足了。
添喜从哥哥的行为中似乎懂得了什么,说出了一句“有钱大家赚”的格言,令添雄刮目相看了。
再说秀姑,燕华放假了,她心里空落落的,心想,如果添忠过年回来,我不能再等了,立刻和他表白心迹,不管他挣没挣到钱,我都让他带我走。抱着这种信念,他天天去溪边等,看着对岸汤家人出入的身影。
终于,她看见了意中人,他穿着暗红和白色相间的,织着英文字母的长袖卷领粗毛衫,到溪边来挑水。那条牛仔裤洗得蓝里透白,那双旅游鞋刷得白白的,她顾不上女孩家的矜持了,朝对岸喊了一声“汤—添—忠——”,脸便红得发烫了。
添忠听到有姑娘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向对岸望了过去。一个脖上扎着藕荷色头巾,身穿一身红白相间运动服,脚穿白色运动鞋的姑娘进入了他的眼帘,似曾相见,又不认识,不由楞在那里。
小燕华听到了喊声,从院子里向溪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秀姑阿姨。”
添雄听见女儿的喊声,放下褪毛的小鸡,扎着围裙就出了房门,急忙打招呼喊道:“秀姑姑娘——到家坐一坐吧!”
“秀姑?”添忠想起来了,有个叫陈秀姑的,去过他厂里应聘,难运是她吗?她怎么在这里呢?
秀姑绕到最近的简易桥上,伸开双臂,找着平衡,象燕子似地跨过了小溪,来到添忠身边,夺过扁担,娴熟地用扁担勾住水桶,在溪中漂了两下,挑出一桶水来,又挑第二桶,然后麻利地担上肩头,冲添忠回眸一笑,向院中挑去。
添忠欣赏着她一系列动作,尤其被那回眸一笑勾去了魂,下意识地随她回到家里。
寨背人原来是喝溪水的,近年来田里用了化肥和农药,他们改喝泉水了。一个建筑群在山上找一处山溪,用竹管把水引到院里的储水大桶中,架起来,下边安上水阀,接水烧菜煮饭,泡茶和直接饮用。溪水则用来烧开了,杀鸡宰鸭屠狗用。
狗在客家人的生活中属六畜之一,主要是用来吃肉的。他们不仅经常吃狗,还吃猫乃至老鼠。那狗杀后不剝皮,褪了毛带皮吃。那老鼠则被视为兔类,要捉到大的田鼠才吃。
添雄正在和太婆褪鸡、褪鸭、褪狗,准备年夜饭,让添忠去担水,就发生了先前那一幕。
秀姑放下水,便坐到太婆身边褪起鸭来,宛如到家了一样。添雄把添忠拉上平台,说了秀姑的事,当他从添忠口中得知秀姑去过汕头的事后,心中有了主张。
他下楼接过秀女姑手中的鸭子说:“添忠在上边等你呢,你去跟他聊聊天吧!中午就在家里吃顿便饭喽!”
秀姑说了句“谢谢大哥”便大大方方地上楼去了。
两人对视了很久,添忠先开口了:“你一个人去汕头,挺让我佩服的!”
“这有什么啦,我都20多了,又不会走丢。”秀姑用水凌凌的大眼晴盯着添忠说。
“你是去看我的吗?”添忠巧妙地问道。
“你说呢?”秀姑机智地反问道。
“你满意吗?”添忠单刀直入了。
“不满意还能来找你吗?”秀姑没用陈述句,用了反问句,避开了刀锋。
“那天你走后,我梦见你好几次呢。”
“我也梦见你了!可是都是你和你们厂里那两个女工结婚的场面。”
“怎么可能,那两个女工都是孩子妈妈啦,广东的女孩子是不会外出打工的,除非是到外企当工人,打工的都是外地人。你猜当地人叫她们什么吗?”
“叫什么?”
“女的叫打工妹,男的叫打工仔。那两个女工是江西赣州的,都是一家三四口人到汕头打工的。”
“那我去你厂里打工也叫打工妹啦?”
“你就不同啦,他们会叫你——”
“叫什么?叫什么?你快说呀!”
“叫你——叫你老板娘!”
“你坏!你坏!你坏!”秀姑用双手捶打着添忠说。
添忠把她一下抱到了怀里说:“跟我走吧!今年咱们就会有10万元,我会让你幸福的!”
秀姑要的就是这句话,她依偎在添忠的怀里说:“你啥时候走。”
“初六走,初八开工。”添忠说。
“来得急,我回家跟我阿爸说,初五就来你家,不请客人,也不摆酒席,洞房之后就跟你走。”她推开添忠,下了楼,一溜烟似地向家里跑去了。
添雄急忙上去问添忠发生什么了。添忠把秀姑的话学了一遍,添雄说:“这怎么行,我去她家,聘礼是少不了的,结婚酒席也是要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