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福兮祸兮
“衣依，这点钱，希望能够帮到你。”一张纸条下是两张十元的纸币。我把钱拿在手上甩着，心里想，爸爸是受了刺激吗？是什么样的阳光照亮了他的心，他的这些反常行为让我感到受宠若惊。把钱好好收着，把那件羊绒衫套在身上比了又比。好看，套在列宁装里面，感觉自己成了资产阶级的小姐。
星期一下午，我正准备上班小芳急急忙忙地抓着我说“快去，省里来人调你到省歌舞剧院去工作。”
“真的。”我不相信地望着小芳。
“快，快去。”
“哦。”我跑着到了小芳说的小会议室。小会议室里坐着一圈人，有五个人不认识，看样子应该是省里的了。
“现在国家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有才的人都可以来竞争。他们五个人是省里来的专家。”宣传队长对我宣布了政策。
我这时才知道，省里并不是专为调我而来的。全厂凡有实力的人都可以一展身手。我姣好的容貌和实力迎得了所有专家的亲赖。我哪天唱了首《浏阳河》，独奏了一曲《二泉印月》我的表演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几个专家喜不自胜，当场拍板。
“这位同志，我们省歌舞剧院要了。”几个专家讨论后当场拍板。我是第一个当场拍板的人。“谢谢你们，谢谢！”我深深地鞠躬致谢！
我提着二胡回了寝室，小芳没有回来。放好二胡斜躺在床上，头脑里飞快地运转，仔细回忆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唱过的每一个音符，和拉的每一个曲调，反复确认没错才罢休。经验告诉我，任何一件好事没有最终定板前都有可能发生变化。我时刻不忘邓蒂斯成为死囚的故事，所以我没有特别的兴奋。又去翻手抄本《第二次握手》，这本书还有最后几页才看完，丁洁琼结局如何？看不进去，想着省歌舞剧团是个什么样的单位，至少比织布好得多，而且唱歌，拉二胡不是自己很喜欢的事吗？这样反复想着直到小芳回寝室。
“衣依，省歌舞剧团只看中了你一个人。祝贺你。从此你就是省上的人了哟，好洋哟……”小芳一进屋便羡慕地对我大叫。
“真的吗？”我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不是真的是煮的。哼，好多人都在说，他们是在选美！”小芳表现出恨的表情来。“我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小芳扑在她的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小芳，哭什么？在宣传队也不错。就当没来选嘛。”我劝慰小芳。
“唉，原来想选到省城去可以在省城安家。我就是省里人了？哦，希望破灭了，破灭了。”小芳翻身坐直了身子嘴皮直翻。
“哦，队长说，从明天开始排练七七年元旦节目。”小芳抹了把泪转达队长的安排。
“呃，衣依，你这件衣服配在你身上好看哟？在哪买的，我也去买一件。”小芳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
“哦，”我没想到她的情绪转换得这么快。看了她半天才说“在临江百货公司买的。”当然，这么昂贵的羊绒衫穿在谁身上都好看。
“你的皮肤真好，我有你这么白就好了。我妈说一白遮百丑。”小芳说完又跑了，她总是这样，有一点点发现就会到每个寝室去做宣传，做广播。
不久，厂里传出消息我有可能被调到省里去工作。听到消息后，我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
“衣依，这么好的消息，你咋不回家告诉你父母呢？嘿，我就觉得奇怪，你咋老是不回家呢？”小芳看着我沉默的样子吱吱喳喳地吵着问。
“没影的事，说什么？走了再说罢。”我压制着兴奋平静地答。
“哼，真是闷葫芦，扛不出个屁来。”小芳说完又转身到其它寝室玩去了。
第二天，宣传队都在排练，厂人事科的张干事叫我到人事科去。小芳他们羡慕地盯着我的背影说“真走了。从此人家就是省城人了。”
“衣依，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调查，你要如实回答。”一进办公室，张干事就严肃地对我说。我感到一丝不详。这是一封检举信，你看看：张干事从他抽屉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我。
“临江棉纺厂各位领导：
我是衣依的母亲钱梅，也是一名人民教师。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民教师，如实向你们反映情况。
如果一个道德品质败坏，生活作风不道德的人也能作为人才选送到省上去工作，那将是我市的不幸，也是我省的不幸。
据此我有责任向厂里反应她的真实情况。。
反应情况如下：
衣依在七六年当知青期间，因泥石流所居住的房屋被毁，其身体受伤，病免回城。回城期间游手好闲。七六年九月九日至十二日整夜不归，在外鬼混。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如果这样的人都能作为人才到省里去工作，那将是我省的不幸……”
李干事目不转晴地盯着我。
“她，她血口喷人！”我气得混身乱颤。
“那几天，你是否夜不归宿？”张干事不理会我的话，单刀直入地问。
“哪几天，哪几天。我……”我双手捧头，因为大怒，心神难定，我居然一时忘了那几天的事情。
“想清楚，还有一封是补充。”张干事扬起脸，见我满脸痛苦，有些于心不忍。
“是***逝世那天。”
“哦……谢谢，我记起了。那天上午，我到茂科长家去有事找他老伴。没想到，茂科长那天出事了，是你到家里通知的，你应该很清楚当时的情况。当时他家里只有老夫妻两人，他家儿女都不在身边，我只好当了临时看护。所有的事情你都一清二楚。我在哪里鬼混，真是且有此理。”我越说越气。
“衣依同志，你母亲的揭发，是很有份量的。同样内容的信，你母亲发了五封，省里也收到了她的信，他们已经回函了。所以不要想到省上了。试想，那个母亲会诬陷自己的女儿呢？所以……你可以走了。”李干事就事论事地说完不再听我的辩解。我站在他面前，声嘶力竭地喊了声“她不是我母亲，她不是。”
李干事异样的看着我，哼了声说“她是不是我们清楚，你可以回去了。”
我拖着铅一样沉重的脚步挪动着，挺得毕直的身躯弯了。不过很短一条路就象万里长征。身边不时有工人走过。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中，耳里突然传来几个人小声的议论。
‘听说她就是靠男人到宣传队去的，看她那骚狐狸样也不是好东西？祸水。……连她妈都看不下去了……啧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