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呦呦换了居家服,思量再三,还是走出卧室。
刚从婚纱店出来后,她心不在焉在街上乱逛,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这会肚子饿了,想想易涵家乱七八糟的厨房,恐怕连锅碗瓢盆都找不到吧,裴呦呦最后决定吃泡面。
她端着泡面盒去厨房接热水,路过易涵房间旁的书房,门虚掩着,里面正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当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裴呦呦完全傻了,泡面盒差点丢出去。
“易涵,你疯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易涵几乎是用吼的:“我当然知道!这句话在我的胸口翻滚了快十年,我每天每夜,每分每秒,无数次都想告诉你,可是我不能说!我只能忍着!我以为只要我沉默,就能成全你的幸福。可结果呢,你一点都不幸福!可我还是不能说,我只能等。你知道吗?那天当那些记者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质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有多想承认,我就是爱你,怎么了,爱一个人有错吗?”
阚迪头晕脑胀,扶太阳穴,不解地看着他:“易涵……你怎么……”
“大概是连老天都可怜我,你现在终于跟朱文耀那个混蛋离婚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说爱你,阚迪,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从现在开始,我会在你身边,我会给你幸福。”
易涵接着剖白,这些年憋得太难受,事到如今,他没必要再忍受单相思之苦。
阚迪却再听不下去,打断:“够了!”
易涵豁出去,双手抓住阚迪的肩膀,浓烈的感情在眼中贲张,深深凝视她:“阚迪,我喜欢你,我爱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阚迪愣了一秒,然后用力掰开易涵的手,后退了几步,跟易涵保持距离,从包里拿出剧本,递给易涵,面无表情地交代:“好好看剧本,下周你要去跟全体主创做围读,我先走了。”
阚迪没走出几步,被易涵一把握住手腕。
“如果你今天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就不去。”
阚迪垂眸,看了看她被易涵抓紧的手腕,又看看眼前的易涵,表情冷漠,无动于衷。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小朋友吗?你一直在说你喜欢我,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我究竟喜不喜欢你?”
易涵被噎得一顿,反应了会说:“还用问吗,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难道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不是!”阚迪故意不去看易涵那炽烈的目光逐渐变得暗淡而苦涩,将他的手一点点挣开,说,“你错了,易涵,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如果喜欢,早就喜欢了。而事实上,你在我眼里,甚至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不过是我一手打造的商品,我负责规划让你如何获得成功,如何赚取利益,成为我最得心应手的赚钱工具,仅此而已!”
“赚钱工具”四个字像把利剑一样刺进易涵的心脏,瞬间血肉模糊。
易涵颓然地晃了下身子。
阚迪手里还拿着剧本,他看了一眼,一把夺过,将剧本又揉又扯,丢进垃圾桶,夺门而出。
阚迪没有打算追他,走到客厅时,在厨房的拉门后看见一个身影。
“呦呦?”
被当场抓包,裴呦呦尴尬至极,无奈走出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举起手里的泡面,扯扯嘴角:“我……好像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阚迪关心说:“刚才就看出来了,你脸色不太好,原来是还没吃饭,要不要我给你点餐?总吃泡面不营养。”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好,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阚迪转身离开,裴呦呦上前一步,问:“阚迪姐,易涵就这么跑出去了,真的没关系吗?”
“不用管他,他跑不远。”阚迪抬腕看了看时间,“最多到明天早上八点,肯定回来。”
阚迪走后,裴呦呦捧着泡面盒,环顾偌大的堆满杂物的客厅,突然觉得易涵有一点可怜。
她叹了口气,放下泡面,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开始收拾。
夜已深,万籁俱寂,易涵将车停在一处靠海的悬崖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都是阚迪跟他说的那些话。
“赚钱工具”!
原来在她心里,他只是个工具,怪不得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她可以不付出一丝丝感情,谁会对一件物品付出真心、非他不可呢?
易涵下车,愤怒地打开另一侧的车门,从后座拿出那件庞大的婚纱,大喊着用力朝悬崖下丢去。
天光大亮,易涵在外晃悠了一晚,晕晕乎乎回到家中。
打开门的一瞬间,吓得他瞬间清醒,差点蹦起来,以为走错了,一向杂乱无章的客厅,居然一夜之间变得井井有条。
现在的私生,有流行闯进明星家里收拾屋子的吗?
如果不是……那就是闹鬼了!
他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走进去,目光在每一件物品上慢慢梭巡,直到发现又是打扫了一夜,睡在沙发上的裴呦呦。
易涵松口气,关上门,慢慢走近裴呦呦,蹲下,仔细端详她的脸。
从眉毛到紧闭的眼睛,到小鼻子,到微微嘟起的嘴唇,她的皮肤不错,白皙到几乎有些透明,脸上有细小的绒毛。
睡着的她,安静温柔,嘴角不时翘了翘,还有一点可爱。
易涵的手忍不住轻轻朝她的头发移动,可下一秒,他直接恶作剧地一把揪住了裴呦呦的耳朵,对着她大喊:“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裴呦呦惊醒,睁眼一看是易涵,用力推开他,使劲揉耳朵:“你有病啊!我要是聋了,你负责养我下半生吗?”
“小姐,青天白日,还做梦呢?我养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我未婚妻了?”易涵一边说,一边大摇大摆回卧室,“我现在很困,等我起来再跟你算帐!”
易涵澡都没洗,直接躺在床上,用手机看家里安装的摄像头所拍下的视频。
视频里,裴呦呦一整夜几乎一刻也没闲着,屋子一点点在她手里变成他看到的样子。
他有些别扭,干脆不看了,把手机丢到一边,又想起什么,摸过手机打开,手指在阚迪的头像上犹犹豫豫,准备点下“删除”。
他泄气地用另一只手蒙住眼睛,到底还是没点下去,最后只是选了“取消置顶”和“取消星标”,将手机随意扔在地毯上。
易涵一夜无眠,疲惫不堪,睡得死沉死沉,正梦见阚迪穿上他的婚纱,迎着太阳向他走来,满眼的流光四溢,夺目照人,然而,等人走近一看,易涵蓦然发现,阚迪的脸转瞬变成裴呦呦……
裴呦呦微微一笑,向他抛媚眼,嘴巴嘟起:“易涵!你愿意养我吗!”
易涵鸡皮疙瘩爬满身,坚决拒绝:“不愿意!不愿意!”
“不愿意?!”裴呦呦脸色一寸寸阴沉下来,方才头顶还阳光明媚,这会立马大变天,乌云密布,雷声作响,她手里缓缓举起一把菜刀,空空地剁着,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威胁问道,“易涵!愿不愿意?”
易涵想逃跑,却吓得一动不敢动。
裴呦呦蓬起的婚纱裙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满了血迹,有几滴还挂在她的脸上,她眯起眼睛,盯着他,邪恶地继续笑问:“易涵,愿不愿意?”
易涵惊恐哀嚎,从床上弹坐起来,那极具穿透力的菜刀声还没有停止。
他摸了把额头的汗,使劲掐手臂。
“哎呀,疼!”梦醒了吗?!可是剁菜刀的声音怎么还没停?
“裴呦呦!你在干嘛?”易涵气冲冲地推开厨房门,裴呦呦正在聚精会神剁肉泥,一回头,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的易涵,不由有些错愕。
稍微适应了一下这种落差感,裴呦呦举了举手里的菜刀:“易先生,你看,天都快黑了,我要做晚饭!”
这画面让易涵联想刚才的梦境,莫名的恐惧支配着他退出厨房,堪堪扒着门说:“你吵到我睡觉了!”
裴呦呦理所当然地说:“可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不是睡觉的时间。”
易涵语塞,看了眼血肉模糊的菜刀,又退一步,说:“叫外卖!”
裴呦呦无意识地上前:“那是不是你给钱?”
易涵咬牙切齿,目光始终在菜刀上,一路落跑到客厅:“我给!把刀放下再说话!”
“跑什么啊……”裴呦呦不解地看眼自己的菜刀,喊道,“那你继续睡,外卖到了叫你。”
只听易涵用模糊的声音说:“不用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噩梦影响,易涵再睡不着了,所以当裴呦呦叫他吃饭时,他起床气也收敛了些,表情呆滞地拿筷子在盘子里扒拉。
裴呦呦坐在餐桌另一面,穿着洗旧了的连衣裙,头发随便一挽,吃的正香。
半晌过去,没人说话,气氛不免有些诡异,裴呦呦随便起了个话头:“对了,你跟阚迪姐认识多久了?”
“十年。”
“难怪,感觉她真的很了解你。”
易涵缓缓抬起眼皮。
裴呦呦用筷子屁股点点下巴:“昨天你跑出去,我问她有没有关系,要不要去找你,结果她说,没事,你早上八点以前肯定回来。还真是,说得真准。”
易涵立刻胃口全无,直接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说:“别吃了,过来”
裴呦呦皱眉:“干嘛?”
易涵叉起腰,以地主的姿态说:“分地盘,立规矩!”
易涵带着她来到客厅中间,说:“窗帘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讲过了,除此之外,这个房子除了客厅,厨房,卫生间,还有你自己的房间以外,其他地方都不准随意出入。我的东西,也不准随便乱碰,尤其是我的手办,我每一样都是有标记的,如果被我发现,你动了我的东西,我就,我就……”
裴呦呦摆摆手,表示没兴趣:“你放心,我不会动你的东西的,但我也不喜欢住在垃圾堆里,希望易先生对保持公共生活空间的整洁能有一点自觉……”
易涵刚要插话,裴呦呦接着说:“除此之外,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我想就跟外面的合租房差不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果能不见面的话,再好不过了!”
易涵拍手称赞:“没错!我也是这个意思,那我们把公共区域也大概划分一下。”
他手臂大概地在客厅里指了指:“这,这,这,我的。”
然后,又指了指一个单人沙发:“这个,你的。”
两人大到厨房的炉灶,小到冰箱层数,都一一划分,易涵满意地抬了抬线条完美的下颌:“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说的?”
裴呦呦耸肩:“没有,都可以接受。”
“很好,我现在继续回房间休息,你呢,记住,不要再剁菜刀了!”易涵严正警告。
裴呦呦“哦”一声:“今晚应该不会了。”
易涵差点七窍生烟,转身之前,裴呦呦叫住他:“对了,你醒之前肖岚把明天订婚要穿的礼服送来了,你要不要试试?”
易涵转眸看一眼放在沙发上的礼服,没说话,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