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在地上蹲了多久,屋子里也早已没了声音,直到双腿麻木,苏子姝这才回过神,甩了甩发酸的腿,堪堪才有力气的朝着屋子里走去。
进了屋,父亲早已回了自己的房间,大姑正在做饭,奶奶眯着眼躺在藤椅上摇啊摇,刚要张嘴,却见大姑朝自己努了努嘴,示意别去打搅。
苏子姝轻悄悄走过去,手一撑,坐在地上,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奶奶,伸手轻轻握住奶奶那瘦骨嶙峋的手,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苏媛媛此时正在灶台前忙活着晚饭,回头看到侄女儿这副样子,心头跟着一拧,几次想开口安慰,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不多一会儿,苏媛媛就利索的做好几个小菜,唤了母亲和弟弟,苏子姝扶着奶奶起身坐在桌边,便将大姑拉至奶奶左手边坐下,自己则是牵着宁宁的手坐在奶奶右手边。
王秀香看着眼前祖孙几人亲密挨着,独独将自己隔在一边,面色不由得一冷,身边的男人似是没瞧见般,拉着王秀香就坐了下来。
往日里余玉花教诲小辈,皆是食不言寝不语,不论哪道菜,长辈用过才可用,所以在用饭时,得看余玉花用什么才能跟着用。
王秀香思衬着吃顿饭都规矩颇多,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还颇多讲究,心下不满又多出几分,到底也没在家自在。
但想着临行时,自家母亲拉着自己左叮咛右嘱托,弟弟能否早日出狱,全在这老太太丈量之间,当下也只得按下满肚子委屈,不得不随着一一改过来。
苏媛媛趁着一顿饭的功夫,早就将这个未过门的弟媳妇,打量个七七八八,心下虽知刚才侄女儿如此做,有些故意冷王秀香的面子,倒也不做声,反而觉得侄女儿自从病愈后,像是开了窍般,也乐见其成,只闷声吃完饭后,遂向母亲告了别。
次日清晨,苏子姝早早地起了床,准备拿着书去院子里复习,不想却看见奶奶坐在门前的石墩上,不知在想什么:“奶奶,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听到孙女儿的声音,余玉花的脸色才微微有些变化,摇摇头:“人老了,觉也就少了。”说完余玉花便用一种苏子姝看不懂的复杂眼神,像看着她又不似看她:“一晃眼都是大姑娘了,记得第一次教我家大丫跳舞的时候,才到奶奶的腰间。”
苏子姝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奶奶的时候,只听身后“踏踏”的脚步声,不用说定是自己那父亲起来了,当下也没了说话的心思,捧着书坐到了一边。
苏子姝对自家父亲的父女之情早就在上辈子,一次次忽视,伤害中消失殆尽了,如今倒是只求的安稳度日,别的也就都是淡淡的了,所以也只微微低头叫了一声“爸爸”,算是打过招呼了。
看着大孙女儿状似和往日无二的叫人,余玉花却从规矩中瞧出些疏离,这孩子,倒是真的明理了。
苏子姝匆匆喝了几口米汤,就着白面馒头,这素日里的早饭也就打发了,直到收拾好碗筷准备去学校了,那王秀香还没起床,苏子姝想着她倒是和前世里没多大区别,也不细究,抓起书包就往学校赶。
那是一个建在群山环绕的学校,彼时的路仍旧是坑坑洼洼的黄泥路,每逢下雨,泥坑里蓄满了水,搅的路面黏黏糊糊的,几双鞋都不够湿的。
苏子姝此时如跳芭蕾舞似的踮着脚,小心翼翼的避着泥坑,突然感觉肩上一沉,原来是叶青青,只见她右手揽着苏子姝,脑袋凑过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你这两天没来学校,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看着叶青青一脸献宝的猥琐样,苏子姝不由得心里一阵叹息,要说这叶青青,出身书香世家,往上倒几辈据说还中过举,后来战乱不断,饶是那样的情形下,叶家还硬是送了叶青青的父亲出国留学,回国后建起县里第一所西医院,并担任院长。
这样的经历,可见叶青青家世背景有多硬气,这样的千金小姐按道理说应是娇滴滴,柔里柔气的,偏人家什么害怕喜欢什么,小小年纪就喜欢跟着自家爹地进出医院,对人体解剖有着迷样的热爱。
看着这前世里的好友,苏子姝只觉得无奈:“什么样的好戏,能入的了你的法眼?”
“苏薇薇被全校通报了。”叶青青说完,偷瞄了一眼苏子姝,见她愣了一下,仿佛被鼓舞了般,倒豆子似的全部倒了出来。
“你是不知道呀,最近教导主任抓纪律查的严,没事就在学校溜达,看见苏薇薇给一个男同学塞纸条,纸条上挺简单就写着‘我喜欢你’,你是不知道教导主任的脸色,立马黑了,当场就给抓住了。”
叶青青这纯属爱看热闹的心态,觉得这事儿苏薇薇还真挺蠢的,顶风作案也不知是勇气可嘉还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原本这花样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再加上村子里十五六岁结婚的比比皆是,所以哪个班都有那么几对儿,但是在学校看来,这么小的年纪正是应该发奋读书的时候,也是知晓村子里的风气,是以抓得比较严。
苏子姝听完心里倒是没多大起伏,比起前世,苏薇薇的玲珑手段,这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反而倒是笑着看叶青青:“知道你平时和她不大对付,但面上也别太明显,君子好过,小人难缠。”
叶青青闻言脚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也是那一眼却让她生出第一次认识苏子姝的感觉。
一样的麻料衣服,一样的马尾辫,不同的是今日的苏子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底的淡然平静,周身透着平和自然,全无往昔的畏缩怜人,得亏这叶青青是世家出身,见过的事儿多,又真是拿苏子姝当自己人,以为只是她只是经了点事儿而已,并未细究,相反这样的苏子姝更让自己觉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