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醒了。
他浑身几乎湿透,一定是做了一个噩梦。
我们没有问他梦到了什么,他也没有告诉我们。
在那短暂的,相互关系的几十分钟里,我们达成了一种难得的默契。
这是男人之前的宽容和理解,也是对往事的一种释怀。
就像无闻送我们上楼时说的话一样,他说,过去的就过去了,究竟还有没有那么重要呢。
于是我们又开始爬楼。我心里感叹,拿个这个呲耶更生散,赶上他x的取西经了,这药最好是有用,如果没有用,那我一定把齐云塔拆了。
悠长的楼梯伴着悠长的光影,我们三个悠悠的男人又走上了闯塔的道路。
有时候我想,佛塔和魔塔本质上是一样的,也许在塔顶没有救命的药,但是有等待着被我们营救的公主。
向上走的过程很吃力,走的久了,膝盖就会乳酸堆积,膝盖传来来酸酸涨涨的感觉,听说京城里有些人专门掏钱去一个房间体验这种感觉,那里有让人可以平地跑步的机关巧件,我想这种玩意只有达官贵人才会喜欢,像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平日里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还需要额外去追求这种运动。
我们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房间里遇到了无空。
他的长相,穿着,是四大神僧里最正常的,他有二十岁左右,可能更小,我很好奇为什么他这么早就出家,也许他和其它几位神僧有着一样的命运,那就是生下来没得选,只能做个和尚,也可能是突然开悟,半路出家,我没有问他。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白布僧袍,干干净净,他整个人气质也非常干净,他长的也非常干干净净,他有一张圆润的脸,望穿秋水的眼睛,薄日春光的嘴巴,挺拔的鼻子,他很帅气,我料定这样帅惨了的大帅哥,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他盘膝在地,和我们打招呼。
“你们好啊。”
我道,大师,你好。
杨慎和郭一刀已经抽出刀来准备硬闯,这样的哲学故事推进法消耗了这两个一向爱以暴力解决问题的年轻人。
但是无空挥了挥衣袖,似乎是从天空中拽下一朵云彩,他把云彩揣进口袋,又放出来,在他的面前生气一道盎然的雾气。
然后小郭和小杨就被雾气挡住,不能前进。
一个大开大合的六合刀法,一个至纯至阳的的杨家刀法,竟然斩不断,拨不开这么薄薄的一层雾。
我有些吃惊,道,大师,这是什么功夫。
大师道,我的法号叫什么。
我道,无空。
大师摊出双手,道,是的,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就看见两种刀法噼里啪啦的响起来,杨慎和郭一刀消失在迷雾之中。
我无奈道,怎么回回这样,就留下我一个人呢。
大师道,因为是你主角啊。
我道,我不是主角,只是因为这本书大部分是第一人称,你见我见的多罢了。
大师道,不是的。
我道,不是什么不是,你没听过吗,其实每个人都是生活的主角。
大师道,胡扯。
我道,那不胡扯的大师想和我聊点什么的。
大师道,你觉得我想和你聊点什么。
我道,无所谓了,我现在也不是刚开始闯荡江湖的毛头小子了,江湖上的人,我也见了很多,有上来就打的,这样倒痛快,还有背后打暗器的,这样的人你就得提防着点,还有喜欢决斗之前讲道理的,东扯西扯一大堆,各种各样的都有。
大师道,我不想和你聊这些,这些东西既有趣又无聊,但说白了,其实是没有意义的,是一场空。
我道,像你的名字一样。
他点头,接着道,我想和你聊的,你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东西。
我道,那是什么。
他从兜里掏出一本素色裱皮的书,上面写着《江湖日记本》五个字,然后道,我想谈谈你这本书。
我连忙摆手道,这没什么好谈的。
他道,江湖就是大江大湖,它们水满或者涨潮的时候,倾泻而来,没有人能够躲的过去,我们身在江湖之中,也在这本书里,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抗拒它。
我道,不是抗不抗拒的问题,是我觉得真的没什么好谈的。
大师的脸透过白色的雾气,露出一丝诡谲,道,怎么没什么好谈,你这不是申请两次签约都失败了吗。
我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道,这倒不是不打紧的,倘若成功了,我一定为人熟知,扬名立万,自此一定是个牛x的作家了,倘若到那个时候,我所在之地,就不是白马寺齐云塔,而是大千世界,各处浮屠。
大师哈哈一笑,是年轻人爽朗的笑声,他道,我只是觉得这东西并不是你真正想写的,道散形为炁,聚形为太上,如果你始终搞不清楚自己应该要写什么,想要表达什么,或者根本只是胡乱的拼凑,做出低级无聊的东西来,那真是枉费君之才华了。
我低头缓缓道,你说的不错,只是我自出临河,心神一直很乱,武功武功不精进,心性心性不提升,每天活的混沌,又怎么能写的出好文章来。
无空大师道,你有爱的人吗。
我道,我爱朱小姐?我不知道,就算我爱她,她也不爱我了。
无空大师道,我说的不是这里,是外面。
我道,外面是哪里呢。
无空大师道,是这里月亮照不到的地方。
我挠挠头,道,啊,那我懂了,我有爱的人啊,她现在卧在沙发上,拿着一个软软的沙发垫子,敲打我的头。
无空大师道,她为什么要敲打你的头,是在帮你练习一门用头撞击敌人的武功么。
我道,这怎么给你解释呢,说了你也不懂啊。
无空大师道,那你痛苦吗。
我道,我见人快乐,我就快乐,我见人难过,我就难过。
无空大师道,那你见我,此时如何。
我道,一片空荡,再无他物。
然后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前无古人痕迹,后无来者到访。
雾,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