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的时候,苻永固命人摸黑收拾了东西,故意只在炉灶上掩埋了薄薄的一层土,确保晋军能够发现我们做饭时留下来的痕迹,又遣了人趁黑绕过晋军,去给路上的援军送信,确保我的计划能够天衣无缝的实行起来。
我小心翼翼的在营地中走着,四处都是忙着的士兵,我看了一眼地上太过规律的脚印,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唤了四个士兵过来,命他们放下手中的工作,只让他们在营地中跟着我四处走动,有时候还故意跑上两步,将原本规律的脚印弄成了乱七八糟的痕迹。
“副将……”跟在我身后的一个小兵问道:“为何要这般?”
我回头看了看他,年龄不大,因为长期的行军,脸上的皮肤已经变得黝黑,倒是长得浓眉大眼,老实本分的样子,若是出生在一个安稳的时代,一定会是一个俊俏的小伙子。
“因为我们要给晋军造成,我们是临时且慌乱的退兵。”我说着又抹乱了几处脚印,然后扶了扶头上有些碍事的头盔,反问道:“你觉得如果在慌乱中退兵,我们还有可能这样有条不紊吗?”
“不可能。”那个小兵眼里露出一丝佩服的神色,又有点不太好意思的回答道:“副将聪颖,是小人太过愚笨了。”
我笑着摇摇头,如果不是我的穿越,恐怕鱼清寒就如同眼前的这个孩子,不过是个稍稍厉害些的小丫头,断没有如今我这般的主意。
直到整个军队整装以待,我才带着那四个被我唤过来的小兵回到集合的地方,鱼清冷望了望被我们几个人弄得脏乱的现场,先是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而后恍然大悟般的摇头笑了笑,明白了我的做法。
事不宜迟,我们就在下一刻踏上了快速行军的路程,我不得不佩服古时候将士们的行军能力,在只有马匹和步行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能够除了吃饭和睡觉花掉的时间,其余时间都用在了行军上。
可惜现在的鱼清寒的身体里装了我这样一个懒惰的现代人,总是哼哼唧唧的才能支撑着自己接受这么强大的活动量。
第一天走下来,我就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要走的路全部走完了,停下来的时候,腿脚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原本鱼清冷牵过来一匹马有意让我偷偷懒,但看了看那高头大马不友善的模样,又联想起自己坠马的经历,只能忍着不舍把那匹马让给了伤兵。还因此得了个关爱下属、大义凛然的好名声。
所幸鱼清寒这件躯壳还是很耐用的,第三天到达峣柳城的时候,我还有力气爬到城墙上观望一番。
如我跟苻永固料想的一样,晋军在四个时辰之后出现在了距离峣柳城不远的地方,但是却迟迟不再前进。
“怎么回事?”苻永固看着远处的晋军,皱了眉头:“怎么停下了?”
“殿下放心,晋军素来谨慎,观望一番也是情理之中。”我瞅了瞅四周已经摆好的弓弩,沉下心来:“现在,就等他们进攻了。”
不多时,晋军就吹起了进攻的号角,苻永固的笑了笑,轻轻挥手,让已经准备好的将士,拿着寒酸的弓箭无力的射向晋军,效果堪称是鸡蛋碰石头,一瞬间就将晋军的士气提升了起来。
而我和苻永固在城楼上默默的数着距离,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二百步!
就是现在,苻永固再次挥手,城楼上的将士皆纷纷丢掉手中的弓箭,换上强有力的弓弩,毫不留情的开始射击。城墙下,由钱将军带领的一众百姓,配合着呐喊了起来,听上去真的有些排山倒海的气势。
就这样,刚刚还士气正盛的晋军无异于被我们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一个个都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在强弩的进攻下,变得命悬一线。桓温见到此状,立刻命令军队撤退。
苻永固看到晋军一步步掉入陷阱,这才舒展了眉头。
“殿下,属下请命!”鱼清冷抱拳跪下,声音中也是藏不住的喜悦。
“好!”苻永固点点头,伸手扶起鱼清冷,拍了拍他的肩旁,道:“开城门!杀敌!”
城门大开,顷刻间,前秦的将士们向着晋军撤退的方向快速追过去,就连城中的百姓也是高声呐喊着,为出征的将士助威。
“我从未见过将士们有这样压人的气魄。”苻永固望着奔腾而出的前秦将士,不由自主的赞叹道:“小鱼儿,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殿下过誉了,清寒不过是抓住了两军的心理,没什么功劳可言。”我看着鱼清寒跃马在军队的最前方,想来桓温的人头必定会是由他来取了,不禁真心的替鱼清冷高兴,当然也不忘照着鱼清冷的官腔,应付着苻永固:“殿下指挥明确,将士们皆是因为殿下,所以才会士气高涨。”
“什么时候小鱼儿也这么会说话了?”苻永固这才转过身来,盯着我像是在打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殿下老是开清寒的玩笑。”我被苻永固看得不太舒服,只能别过头去,不再做声。
“这场仗,我们赢了。可小鱼儿,我还得再问你一个问题。”苻永固不再看我,望着远方已经纷乱成一团的两军,轻轻问道:“等处理完了后续的事情,你……要不要跟我回长安?”
回长安?我吃了一惊,自打我穿越过来,少说也是半月有余了,期间鱼清冷已经不止一次暗示我长安已经是风起云涌。我默默打算着,就凭我是鱼遵的女儿,我就避免不了回到长安,可恐怕就算是回去了,我也不会体会到太多回家的感受,说不定,当机立断就会成为太尉府的一枚棋子,时时刻刻都体会着长安雪冷。
我见苻永固并没有要我立即作出答复,于是一词半语都没说,只行了礼,暗自退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