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脱下的鞋,今天早上还能不能穿上穿不上。殷宏琰那个长着乌鸦嘴的儿媳妇儿的话终于应验了。
逞能的殷老太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青春少年郎呢,或许是久未沾“腥”的缘故,竟然与梅香那丫头一夜三度云雨,终因年老体衰猝死在梅香肚皮之上。
被折腾死去活来的梅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觉了。醒来的梅香手触碰到一丝冰凉,“这是什么呀?”
迷迷糊糊的梅香就这么顺着一摸,老太爷子浑身冰凉,梅香吓得赶紧坐了起来,用手试试了老太爷子的鼻息,早己没有了生气,不知道什么时辰就断了气。
惊魂失魄的梅香,顾不上穿衣服,“快来人呀,快来人呀,老爷,老爷他………”喊着喊着,梅香的声音越来越弱,又吓晕死过去。
得到报信的殷景炫丝毫一点也没有觉得悲伤,反而心中非常高兴,“哼哼,老不死的终于死了,今后这个家终于我要当家做主了,这个小娘和孩子一定赶走,其她没有生养的小妾一律卖到青楼去,让你们平日里都不把我当人看,仗着老太爷撑腰瞧不起我。”
殷景炫想着想着,心中那个乐呀,简直有些得意忘形,完全不像死了亲爹的样子,竟然还轻轻哼起了小曲来,而身后跟随的管家仆人女婢婆子们全都装着没听见也没有看见似的。
走到书房里,看见老爷子的尸体和梅香的玉体横陈,“唉呀,唉呀,真是丢死个人,快给他们穿上衣服。”几个年岁大的婆子们赶紧上前去给二人穿衣。
“先把梅香关到后院柴院里,等办完老太爷子的丧事,本公子再收拾她。”已被婆子们穿好衣服的梅香醒了过来,“大公子,奴婢………,是老爷子硬……”
“不知羞耻的东西,把老太爷子都气死了,还敢在这里狡辩,真够丢人现眼的,还不自己给我滚到柴房里反省反省。”
景炫娘子也上前给自己的男人帮腔,“等闲些时候,看我不撕烂你这个贱蹄子的嘴,看你是怎样勾引老太爷子的,老太爷子这样年纪的身体还经得起你们的消磨啊?”
梅香跪在地上,向前紧爬了几步,拉着大娘子的衣袖,哭述道:“大娘子,我是你屋里的人,我对你是忠心的,可老太爷子稀里糊涂地把奴婢叫来,就……,就……”
“就什么就,……”大娘子杏目圆睁,对几个婆子说,“你们几个眼瞎了吗?还不快把她拉下去,还在看什么热闹?”
殷老太爷子同寝梅香的那天夜晚,城里的月光亮如白昼,僻街陋巷的野犬们吠叫声此起彼伏,床榻上刚刚满月的新生儿,哭闹不止,夜深人静的喧杂声让梅姑素来平静的心情多少有些心神不宁。
没有想到天还没有放亮,就有平素梅姑比较照料的一个婆子过来说,老太爷子昨天晚上与丫头梅香纵欲过度,暴毙而亡了。
闻听此言,梅姑犹如天塌了一般,心中暗想,老太爷子一死,他儿子殷景炫夫妻二人一定会把我们母子二人赶走的。
果不其然,刚得老太爷子死讯后的不大功夫,一群手持棍棒、凶神恶煞般的奴仆们奉他们主公的命令前来撵人,“求求你,让我和孩子再见一眼老太爷……”
“见什么见,公子说了,哦,不,老爷说了,你和孩子与殷府没有半点关系,让你带着这个野种赶快滚吧。”
梅姑苦苦哀求这帮恶奴,“我要见大公子……”
“快滚,大公子不愿意见你,今一早就放出话来,说一刻钟也不想看见你,都是你害死了老太爷子的,让你快滚出殷府,不然的话,把你的腿打断,找个牙行婆子和其他小娘子们一起卖到青楼去。”
“你们打吧,打死俺娘俩………”梅姑眼见被逐出家门,抱着儿子大哭起来,“你们不让我见公子,就算把我打死,我也要死在这殷府里。”
打,还是不打,几个恶仆犹豫不决,况且平日里梅姑并没有持宠而骄,给他们过难看,“这,这……”几个奴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也不愿去打这第一棍子。
“算了,我们还是找老爷定夺吧。”说罢,几个奴仆提着棍棒走了,上前院向殷景炫禀告。
“看来这贱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殷景炫骂骂咧咧跟着几个家仆走进梅姑居住的偏院。“怎么呀,我是叫你一声小姨娘呢,还是喊你一声臭婊子、小贱人呀,非要让本老爷亲自来赶你出门,你才死心呀。”
殷景炫如同街头的泼皮无赖一般,丝毫没有一点高门大户、官宦世家儒雅公子的半点风度,领着一帮恶奴横冲直撞进了梅姑的卧房。
“大公子,老太爷子尸骨未寒,你就把你同胞兄弟赶出家门,老太爷子会死不瞑目的,……”呜呜呜,梅姑痛哭流涕。“你让俺娘俩祭奠祭奠一下老太爷子,就不行啊,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啊。”
“嘿嘿,你得了便宜还倒打一耙哟,”殷景炫皮笑肉不笑冷冷地盯着哭泣的梅姑,“要不是你们这些贱人,不知从那个青楼妓院学来的妩媚之术,让我家老爷子着了你们的道,他那样强壮的体格会这么早亡故吗?”
殷景炫掏出几张纸来,在梅姑面前晃了晃,“要不是看在你孩子刚刚满月的份儿上,连你也卖给牙行婆子,你看看吧,这是老太爷子其她几个小妾的卖身契。”
梅姑看苦苦哀求之下,殷景炫无动于衷,“公子,你看在你弟弟与你是一个父亲的份上,能否把殷湾乡下老宅殷溪水边那几间旧茅草屋给我住,也好让俺母子俩有个立身之所。”
“你想得倒美,真会做美梦,殷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丝一毫,一分一厘都是我殷景炫的,你怀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老爷我根本不认,我还嫌你们丢尽了我殷府的脸面。看在你服待老太爷子快一年的份儿上,允许你带走几件随身衣物,快快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否则再让我在瓠州城里看见你们娘俩儿,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殷景炫说得斩钉截铁,目光中透出丝丝寒意。
好在梅姑有先见之明,嫁给殷老太爷子时,把殷府给的二百两银子聘礼全留给自己那年迈的外婆婆,让她置办了点薄田,盖了几间茅草屋,借以栖身养命。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转眼之间五年的时间过去了。
远处青山隐隐,近地草木清新。山脚之下,有一处农家小院,竹篱门前,一簇簇秋菊开得正艳,红的,黄的,紫的,院里棚架上枝叶繁茂,长长的藤蔓上结出一个又一个小葫芦。
“咕咕咕,咕咕咕……”院里一个白发苍苍、面容慈善的老婆婆用粟米喂着十几只小鸡。“小鸡,小鸡,快快长,好让我的两个重孙孙吃蛋蛋……”
“婆婆,你就惯着,宠着这两小子吧。”听到老婆婆的话,院里正在弯腰挥镰收割稻谷的年轻女子笑着挺起腰身,用脖子上的布擦了擦满脸的汗水。
“就是,那两野小子,如今是老奶奶的心头肉、掌上珠,什么东西都紧着他们吃、他们穿、他们用。”一个妙龄女子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满满一箩筐蚕吐的丝茧。
那个说话的年轻女子正是被逐出殷府的梅姑,那位白发老妇人是她的老外祖母,而这个妙龄女子却是那个梅香。
那日,被关进柴房的梅香,被饿了几天后,被新当家的殷府主公殷景炫当着众家人的面毒打一顿作为惩戒,后来大娘子因为梅香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人,又把老太爷子弄得归西了,仍收在自己屋里作使唤丫头。
可是渐渐地,这丫头的肚子越来越大,刚开始大娘子还想着自己的丫环奴婢生病了呢。后来这个孩子一吃就吐,大娘子就叫来郎中给把了把脉,那郎中说有喜了。
大娘子还以为是自己相公背着自己,与这个梅香偷情所致呢。后来问又问殷景炫,又问了问梅香。梅香说,只有那夜与老太爷子同寝那事儿。
殷府主公这夫妇两个人就纳了闷了,这刚撵走一个,一个又怀上了,老太爷子你可真行啊,死了死了还不让人省心,还留下一个又一个孽障与我争夺家产。
哼哼,没门。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妻一商议,这个梅香也不能留,就算再忠心也不能留,留下就都是祸害精,干脆也给撵走算了。
梅香挺着个大肚子,没有亲友,走投无路,只好来投奔被逐出殷府的梅姑。从此,梅姑、梅香两个弱女子带着各自的孩儿景枫、景杨与年迈的老婆婆一家五口靠着那点薄薄的家业在这山脚之下、溪水之畔的乡野山村里相依为命,一家人互敬互爱,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