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瓠州城中心部位偏东北、淮府东大街的瓠州郡署,经过两汉、魏晋朝代不断地扩建修葺,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周围百十亩规模,气象广大深远,甲于他郡。
位于城正中心的豫州刺史府,在规制上占地面积更大,建筑群更大更高更多,里面的厅堂院落更是错落有致,显得大气磅礴。
而居于城中心部位偏西南、淮府西大街的瓠阳县署,与州署、郡署相比,显得地理位置偏僻而又格局狭小。
从淮府东大街的府埕上,走来一行五个人,其中一位老妇人白发苍苍,步履略显蹒跚,一左一右两个妙龄女子搀扶着她,身后跟随着两个四五岁的幼子,她们缓缓向瓠州郡署走来。
她们走到悬挂着“瓠州郡署”四个金色大字匾额的大门前,稍微年长的妙龄女子看了看,带着其他四个人走向郡署大门右侧的堂鼓,“咚咚咚,”击了三下堂鼓。
这一行五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往郡署告状的梅姑、梅香、婆婆和两个孩子,无家可归的她们只有前往瓠州城打官司这条路了,打赢打不赢反正都要试一试,人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实在不能再隐忍下去了。
这天,正是郡署升堂听取诉讼的日子。
等大门值班的衙役把梅姑她们带到大堂前的时候,只见郡署大堂前的院落里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都是前来打官司的人。
她们在旁人的指点下,到位于大堂东边厢房的李署进行登记造册排号后,等待着郡守大老爷升堂问案。(李是法官的称谓)
等呀,等呀,......
梅姑她们等了一天,天快要黑下来了,问的案子还没有一半呢,梅姑她们一天粒米未进,只是出去找到井水,每人喝点井水解解渴,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了。
大人还能顶得住,可怜两个小孩子饿得哇哇直哭。
等待得烦躁的人们,本来官司缠身心中就非常不痛快,听到孩子们的呜呜哭声显得更加烦躁不安。
“别哭了,再哭,滚出去。”人群当中有些脾气暴躁的男人粗鲁地吼道。
“姐姐,今天看来是轮不到我们了。”梅香强打精神,问梅姑。
“是啊,看来今天我们还要露宿街头,我们是贫穷人家倒也是习惯了风餐露宿,只是可怜我们的老婆婆和两个孩儿。”
梅姑看看年迈的老外祖母和年幼的两个孩童。
“梅姑,把这个拿上,快去找个当铺换点钱儿,也好给孩子们买点吃充充饥。”
老外祖母说着,使劲把自己手脖上戴了多年的一只白玉镯子想取下来。
“婆婆,使不得呀,这可是您的老外祖母留给您的唯一念想了。”
几天来,本来积蓄就不多,梅姑一家人从乡下走了一百多里路又在瓠州城里吃喝拉撒住了几天,已经花得身上分文皆无了。
梅姑不得不含着眼泪接过老外祖母撸下来的白玉镯子,与梅香各自抱起孩子,搀扶着老婆婆一行人走到郡署外面。
在郡署大门东侧的千年老槐树下,梅姑她们停下了脚步。
“婆婆,梅香,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当铺当东西。”
梅姑把景枫放在地上,对老外祖母和梅香说到。
“姐姐,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照顾好婆婆和孩子们。”梅香答应到。
老外祖母累的坐靠在大槐树的根上,挥了挥手,示意梅姑快去吧。
“母亲,我跟你一起去,好保护你。”懂事的孩子景枫奶声奶气地说。
“嗯,乖孩子,母亲去去就回,你和姨娘、弟弟一起照顾好婆婆。”
梅姑看到孩子那么懂事,心中非常欣慰。
“哒哒哒,哒哒哒,”梅姑刚走不久,从淮府东大街的西面飞驰而来几匹马,这正是前来寻找梅姑一家人的周浚、施墨涵一行人。
他们为何从西面而来呢?
因为周浚他们以为梅姑她们来打官司应该去的是瓠阳县衙,结果到那里一问,没有见过这样前来打官司的一家人。
高祖皇帝自己都亲自听取诉讼,他推行一种新的制度,叫做“首问负责制”,要求各级官员无论谁接到诉讼,都要亲自过问,切不可推诿扯皮,否则严惩不贷。
看到瓠阳县署没有梅姑她们,周浚就想到她们一家可能到郡署来诉讼了,他们一行人又急匆匆从县署赶到郡署。
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下来了,几人下得马来,正在四处张望,寻找梅姑她们。
“司马大人,你看那不是美小娘子身边那个女婢吗?”
一个亲随扬手指了指坐在郡署东边大槐树下的梅香她们。
“墨涵,你看看是不是?”周浚急忙让施墨涵朝大槐树的方向看了看。
“哥哥,太远了,我也看不清楚。”施墨涵瞪大了眼睛,使劲往大槐树下看。
“哈哈,我们走到近前问一问,不就是了。”周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小娘子,这是我家司马大人,我们半年前曾在贵府上用过午膳,你还记得吗?”
周浚的亲随走到梅香身前,拱手施礼。
“哦,记得,记得。”梅香看到周浚她们,心中非常高兴。
梅香心想,就算我们与州司马大人没有什么交情,但我们那天在大雨中给你们做了那么满满一桌子饭菜,又生柴火让你们把衣服烤干,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们看见我们如今落魄成这样,总应该会我们一家老小管上一顿饭菜吧。
“老奶奶好,在下周浚向老奶奶问安。”
“老奶奶好,在下施墨涵向老奶奶问安。”
“好,好,你们都好。”虽然那天老奶奶没有露面,但事情是知道的。
“梅香妹妹,你梅姑姐姐人呢?”
施墨涵看到周浚没有看到梅姑,有些心中不宁,急忙替他向梅香问道。
“我们几天都没有吃饭了,我和梅姑姐姐还能撑得下起,可怜年迈的老奶奶和年幼的两个孩子已经饿得支撑不下去了。”
“这不,梅姑姐姐拿着我们家老祖母的玉镯子去当铺了。”
梅香心中充满无限委屈。
周浚急忙安排人顺着梅姑去的方向找寻下起。
“梅香,你和老祖母、孩子们先去我家,等我的人找到你姐姐了,自然会把她带去的。”
梅姑、梅香一家人在周府里好好地饱餐一顿,又美美地泡一个鲜花浴。
等一切安排挺当,周浚向施墨涵使了使眼色,施墨涵会意地点了点头。
“梅香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施墨涵把天真烂漫的少女妈妈梅香叫到一旁。
“梅香妹子,我哥哥周浚周公子自从在你家用过午膳之后,对你家姐姐念念不忘,想迎娶你梅姑姐姐进周府。这不,刚从徽州回来就急急忙忙去找寻你们。”施墨涵,梅香两人在庭院无人处嘀咕上了。
“啊,什么,这不会是真的吧。”
本来心眼就不多的梅香,睁大眼睛,差点叫出声来。
“这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我们一块回来的人,周大哥思念你家姐姐茶不思、饭不想,有好多晚上都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施墨涵多少夸张地对梅香说。
“那我得去问问我姐姐的心思。”
“就是让你先给她通通气,别一下子回绝了没有回旋的余地。”
梅姑听了梅香给她说的话,白嫩的脸上泛起一片绯红,犹如三月桃花,灼灼其华,煞是好看,然而心中又是疑虑重重。
像周浚这样出生名门士族的风流少年郎,又有那个女子不喜欢呢。
可是自己与他的相遇,也只能是有缘无分而已,自己又何必去增添两个人的烦恼呢。
士族与寒门之间犹如一道鸿沟,难以跨越,而自己又年长他一岁,嫁过人,生过孩子,已年老色衰,正官司缠身。
自己与周郎的相遇是一场美好的误会,自己答应了他的要求,只能是一场劫难而不是一场缘分。
就像一朵刚刚盛开的昙花,还没有好好绽放,就已经匆匆凋谢。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们的相逢太迟了,相逢太迟了,.......
我们这样的下层人光是想平凡地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想到这里,梅姑不禁泪流满面。
周浚素来洒脱,不受礼法束缚,而周家长者也多是开明之士,不为酸腐世俗的门阀观念所困。
在周浚眼中,梅姑犹如一支空谷幽兰,一朵出水芙蓉,美丽的脸庞,弯弯高挑的细眉,深邃而多情的眼眸,笔直玲珑的鼻子,白皙修长的颈脖,在乡野山村里散发着、弥漫着处子的清香,偶尔的秀发微拂、回眸一笑令人心醉神迷。
看到梅姑犹豫不决,周浚自己约梅姑到府中的后花园走一走。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周浚、梅姑两人在清风明月的后花园走了很久,谈了很晚。
“妾身谢谢司马将军的美意,自当记在心中念念不忘,如果妾身官司结束,还能与将军有缘份的话,那妾身就高攀将军为一偏房妾室。”梅姑含情脉脉地看着周浚。
“不,不,我当时一定明媒正娶,大大方方地迎娶你到周府做正室。”周浚急忙表白道。
“只要将军愿意让妾身服侍在身边,妾身就是做个女婢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