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愿意参选。”在丹尼斯质问的语气下，冯文轩突然理解了，又有些看不透了。理事长上午还在与他笑脸相迎，现在却变得冷漠。
“那么请按时去选举委员会填写一个申请，你的父亲真是开了好大一个玩笑。”丹尼斯说了，他没有看到后台的统计，人工智能认为这个年轻人的参选有76%的可能打乱选民的分布，“下去吧，我们的会议即将开始，如果你认为自己足够好运，一年后你也许也能站在这个位置上。”丹尼斯边说边指着演讲台，而他此刻冷峻的脸庞被透过直播传向了世界政府的各个角落，包括月球上月尘工厂的酒吧。
“伪君子。”一个年轻人看着电视说道，虽然画面并不太好，还慢了地球几分钟，但他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他叫格林·雪莱，凤凰号飞船的导航员。
“政客都是伪君子”一个年长的老头看了一眼电视，回头喝起了白色的酒来，看到格林看过来，他举起酒杯，“干杯，年轻人，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说的是，那些政客为了自己的利益操纵法律，谁关心过我们呢。”有个中年人靠了过来，他穿着搬运工的衣服，“物资配给又少了。”
“你们说的都不在点子上，”酒保亨利是个赛博格，看的很明显心脏已经换成了电子的，“没有废物，即使是坨狗屎，对鲜花来说也是有营养的。”
“而那些政客眼里，我们连狗屎都不如，就是一个民意数字。”中年人看着电视，屏幕上正放出冯文轩的过往履历，老头觉得他说的有理，不住地点头。
“那是你不够有用。”酒保说道，“你多老了，泰勒。”
“上上个月刚过67岁生日。”被叫做泰勒的中年人说道。
“如果你愿意去技术学校好好进修，你就不会还是搬运工了。”酒保倒了一杯低浓度的奶酒给中年人，说。
“如果你每个月的信用点有90%用来支付给家庭，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泰勒接过奶酒，转身面向格林，“剩下的10%换来了这个，”泰勒对着格林高举酒杯。“老实说，没有这个，我在月球根本撑不下去。”
“至少你还有家人，我的家人可是都死了，我已经110岁了，还在为统合科技理事会工作。”老头把喝了一半的酒杯放下，“我活了太久了，可是不活着又能做什么呢，我赚了钱就去做延长寿命的手术，手术完了继续赚钱。”
“这老头叫科南，妻子死在了战争年代，自从来了月球他就没回去过。”泰勒告诉格林。格林很想说他知道，科南是酒吧的常客，没理由他不认识。
“你这个小鬼还能往返地球，有各种新奇的东西吸引你的注意，我们这些老东西怎么办呢？心中满是创伤。”科南有点醉意，看着酒杯说道。
“别说那些伤感的了，我们干个杯吧。”酒保亨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看样子是水。
“敬家庭！”
“敬长寿！”
“敬年轻！”
“敬技术！”
“切。”
“鬼扯。”
“……”
“别这样，没有技术我就死于心脏衰竭了。”亨利说，三人中另外两人都不同意他的说法，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往好处想，我们至少比那些火星殖民者过的好。”
月球虽然生活枯燥，但是靠着地月物资交换，月球上面的人过的还是不错的。
“你们知道吗？前不久有个火星殖民船迷失了，在火星轨道上转了3个星期，他们没带够物资，上面20个人自相残杀，等到火星上的城市派人找到他们时，只活了5个。”泰勒说得眉飞色舞，彷佛亲眼见过一样，“听说尸体都被吃掉了。”
“能不能不说这么恶心的。”酒保说道。
“假的吧。”老头说。
“……”格林没说话，他知道是真的，这传闻在开飞船的驾驶员那里不是什么秘密。
“我觉得肯定是导航员的错。”泰勒说的时候笑着看着格林，摆明了在挑事。
“现在一般都是自动驾驶，如果迷失，那么肯定是智能电脑出了问题。”格林不想搭理他，拿出了固定说法。
“那飞船要导航员干什么？”泰勒把酒快喝完了，他可真没见识。
“导航员就是在这种时候起作用，重新规划轨道跟航向，找到目的地。”格林觉得这个搬运工有点烦，但是又不好发作，只好照本宣科。
“所以那艘船上的导航员没起作用。”泰勒不想放过这个年轻人，追问道，“你不会把自己的船引导迷失吧。”
“你有完没完。”格林发作了，这个搬运工把他惹火了。
“怎么，想打架？”泰勒站了起来，捏了下拳头。坐着的时候没看出来，现在看起来他可真魁梧，常年的体力劳动让他看起来像头动物园里的熊。
“……”格林语塞了，毕竟真打起来摆明了讨不了好。
泰勒很严肃地看着格林，把拳头伸到他面前。
“开玩笑的啦。”泰勒把手掌摊开，掌心里是一个小的三维显示仪，比硬币大点，光线投射到空气中，形成一副立体影像，是泰勒跟一个女人还有两个年轻女孩的合照。“漂亮吧？”
格林不知道泰勒玩的是哪一出，还没说出口。
“我老婆跟两个女儿下个月坐船来月球看我，看价格得定你们的船了，”泰勒说道，“我们的导航员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格林身上的蔚蓝色衣服告知周围他是一位导航员，铭牌写着“凤凰号”。
“额，嗯……”格林答应着，喝了口自己的奶酒，掩盖自己的胆怯。
“那就OK，亨利，这杯我请。”泰勒看了看格林，跟酒保说道。
“看来拿工资了啊。”酒保笑道。
“那是，要打给家里的钱已经转过去了，”泰勒一口喝完剩下的酒，离开了吧台，边走边挥手告别，“走了，小哥，你可别让我失望。”
格林看着泰勒走向门口，喝了口酒。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