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赵无忧第三轮的哭腔渐渐停息宋苔衣已经吃完了公主马车上的第六盘点心,这公主婚嫁的礼仪着实繁琐复杂,时间也是极为长久,这准备的东西自然是非常齐全的,这车上的每一样东西无不适精细制作,不过如今的赵无忧没有胃口,到全都便宜了她。
无忧小孩心性,听着养自己长大的皇祖母分外不舍自己也要胡闹着说不要嫁了,情之所至嘛,自从被送上了这公主轿撵就闹个不停,宋苔衣光是安慰她费的口舌就要沏两壶上好的龙井来补。
“屋凉嘛,岗尬辽,拱妖尬银哥。(姑娘嘛,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妈呀,这桂花糖蒸栗粉糕也太好吃了,宋苔衣嘴里嚼着,恨不能把舌头都咽下去,这可比宋大娘废了半天事煮的不清不黄的玩意儿要美味可口多了。
倒不是她忘恩负义嫌弃宋大娘的手艺,只是这宋大娘煮肘子是一流,对于糕点一类的却是极为不开窍,但是还是喜欢做,一时间荼毒了整个府中的贪吃鬼们,令一众小辈闻糕色变。
其实无忧也不是不懂事的,只不过是年纪太小,对太后打心眼里是极为依赖的,一时之间自然是离不开她,宋苔衣看着她不禁又庆幸了起来,自己就算是老了注定要孤独一生,至少现在也是好的,不需要接受什么分离之苦,不过也是,自己还有什么血脉亲人?
好在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等马车大概走起了半个时辰,自出生便除了祭祀没有出过皇宫的无忧公主便彻底被着从未见过的路边景色吸引,探头探脑的看着宫外的一草一木都是极为新鲜的,回宫陪皇祖母过一辈子的傻话也就没有再提过了。
这贵人出行其实是非常轻松的,受累的还是手底下干活的人,他们可是唯恐这大齐唯一的嫡公主受了丝毫的委屈。
即使宋苔衣有心赶快赶路这车队也是停滞不前。
一个时辰便要休歇一次,极致奢华,连这驿站也是提前修好的下脚地方,端茶倒水应有尽有,丝毫不比在皇宫里差。
唔,下了车宋苔衣便看到了此次同行的沈尚书,虽然前几次也是见过几面的,不过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沈尚书长的是真真的好看,剑眉星目,身材挺拔,墨发披肩。
但宋苔衣尚且不是那么庸俗的人,这些年见过的美貌之辈也是有的,之所以被吸引主要是这人的眼睛生很好看,温柔又深邃,一双桃花眼含着春水,像是把星子揉了放在了星河里。
而其实,沈钰这个名字宋苔衣第一眼看到便有一种莫名的悸动,这并不是那种类似疑心病的扑通扑通,而是一种奇奇怪怪的熟悉,让人忍不住将名字点评一番,沈钰,子俞,这名字足够谪仙,配得上清雅的人物,她觉得有些奇怪,曾几何时,她好像也像如今这般点评过一个人的名字,有点遗憾似的,但怎么使劲想都记不清了,可能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吧。
其实一看到这沈钰她便乐了,怪不得这巴结沈尚书的苟且之辈还写过这么一副对子,
左联是什么鼻似悬胆目若朗星风姿威仪不可方物,右联、面若白玉身似风柳经行之处玉树临风,上联——风华绝代。
当时她看到这首诗的时候还特地誉了下来给香兰看,说你看我大齐猥琐献媚之辈溜须拍马的技术是越来越强,实在是令人可叹而不可求,这短短四十字尽显谄媚,文学功底着实不浅。
但如今她仔细瞻仰了一下面前这人的英姿,觉得那肖小之辈,呸,文笔斐然之辈与她简直是英雄所见略同,这形容还是轻了,毕竟绝代之姿不是用笔墨可以轻轻带过的。
幸好大齐做官的待遇是不错的,若是这做官老爷的待遇不如这倾世花魁来的好,那宋苔衣只怕就要去百花阁赏这绝色了。
她心中还没有想出要怎么露出一个笑对着这美人才是最为妥帖,沈尚书便极为主动的先行开口了。
“在下见过宋将军,不知将军近来可还安好。”沈钰看着就是个好交往的良善之辈,声音低沉悦耳,虽然宋苔衣看过名册,上面写着他并不是世家子弟出身,骨子里边透出了翩翩公子的好教养。
“啊,我近来甚...”
但在一边飘飘然的她,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等会!“我……不是!我我我我!“
“嗯?“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宋汉月,难不成,是,是赵怀瑾…赵怀瑾连这个都跟你说了?靠,这厮!”
宋苔衣着实跳脚了,好像连珠炮一样,连续扔出无数问,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老底都交代了,已经身隔百里的赵怀瑾也是莫名中枪。
沈钰愣了愣,虽然宋苔衣也想不出这有什么可思考的,但还是十分温柔的等着他的回答,还好,最终等来了也算满意的答案
“正是,汉月不必太过紧张,我并非宵小之辈,不会将这等重要的事情随处胡说的。”这种舞文弄墨的文臣大概是温柔到了骨子里,就连与人答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弯弯的眉眼不知道勾走了几家姑娘(′△`)。
唔,隐隐有老年痴傻之兆的宋苔衣好像是听赵怀瑾说过这么一嘴,好像说有沈尚书一起前往也好帮衬帮衬自己。
她哪成想赵怀瑾根本没有提过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也没有过这个意思,赵怀瑾一心想给宋苔衣下套子,怎么可能一大早把这件事情往外抖露。
当时那话她听在耳朵里,以为是赵怀瑾向着沈尚书交了自己的实底,谁知道赵怀瑾对那沈狐狸实际上是半个字都没有透露,不过现在的宋苔衣一时半会也是不会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她是极不愿意外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别说这个沈钰长的多么好看,就算他长了八张脸,这件事情的本质也是原则问题,这该死的赵怀瑾,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大不了等这趟宁北回来了,自己继续在家中呆着。
看着自己像是认可了这样的交代,这沈钰好像还挺高兴的,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听别人说有教养有素质极重礼仪但待人颇为疏远的沈尚书对她总是笑语盈盈的,现在还跑来没话找话说“汉月几年不见,在下实在是想念极了。”
说实话,要不是他长的这么好看宋苔衣早就不想聊下去了,虽然说官场的人都讲个客套,但他这个客套着实是个白客套。
先不说自己几年前压根就不认识他。
沈钰,大概是一年多以前进朝为官的,就算他为官员之时自己尚且还没有与皇帝闹僵被扔进死人谷等死,十分凑巧的和这沈子俞有幸同朝为官了一段时间,也大概不过两三个月,若不是此番见过,她大概连这沈钰长什么模样都是记不清了的,又何来极为想念一说?
莫不是想念她的早朝之时呼噜打的响?仪表堂堂的沈尚书须得听着这个声音,才能为国献策进谏忠言。
“呵呵呵,好说好说,说实话我最近甚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这一年以来,饭量都从以前的两碗变成了三碗。”
“是吗,那就好。”不知道为什么,宋苔衣总觉得这话里隐隐透着一丝满足。
无忧休息够了,车马也整顿好了,她十分潇洒的甩头,便准备回到公主的马车,谁成想高大伟岸的沈尚书又开始整幺蛾子,她还觉得不太对,只见明月清风的沈钰脸色一变。
“汉月你脸上有一条蜈蚣。”宋苔衣刚开始大脑死机了几秒,后来便是疆的一动也不敢动,突然觉得脸侧有一种诡异的触感,手抖的像是装了马达一样想去触碰又停在原地,瞪大了眼珠子忍不住失声尖叫,一下子就跳进了离自己最近的车板上。
终于鼓着八辈子的勇气,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却只摸到了一缕自己的黑发,刚要找身后之人算账就看到沈钰干净利落的也上了马车,淡绿色的衣影正探出帘子外与小厮吩咐说是可以继续赶路了,沈尚书一言极其管用,一队人马就此行进。
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他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宋苔衣一把勒住沈钰的脖子扯住他往怀里带,“你干嘛骗我!”
哪里想得沈钰这厮却顺势用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胳膊,宋苔衣对此表示叹为观止,登徒子她是见过的,但长相如此,行为却这样孟浪的登徒子她还真没见过,毕竟说实话长成沈钰这样的勾勾手指头便有不知多少姑娘投怀送抱,哪里须得这般小人行径。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家花哪有野花香?
呸呸呸,她堂堂将军,怎么可能是野花,就算是花,那也是雍容华贵牡丹花!
“这下看错了,汉月不要生气。”沈钰悠悠的说。
笑话,他叫自己不要生气就不要生气,那她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车停下,我要去公主那。”宋苔衣没有放开沈钰,反倒是威胁一样的又用力搂了搂,不过看沈钰的样子好像不是太过抗拒,丝毫没有自己被别人威胁了的自觉。
“一队人马都行进了,贸然停下很不好的,再说也没有人认定了你是公主侍女,跟着在下,商量些计策反倒更方便些。”沈钰不愧是尚书,如此处境嘴角还能微微含笑,态度儒雅。
“我还要保护公主。”宋苔衣皱着眉说,
“汉月跟着我也可以保护公主的。”沈钰继续徐徐善诱道。
看着宋苔衣还是犹豫不绝,沈钰决定下一剂猛药,
“虽然在下这里糕点种类是没有公主那里的多,但都还没有吃过,汉月如若现在留下,大概可以再多吃五六盘的样子。”
“...”算了,还是在这呆着吧,反正她也懒得下去了,嗯,对。
“那...糯米凉糕杏仁佛手香酥苹果你这里有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