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屋顶上有一个木制的阁楼,上面堆砌了许多杂物,但也藏了无数好吃的零食。
婆婆是一个勤俭持家的人,一生中总穿着自制的蓝色衣裤,所有的纽扣也全是布制的,婆婆说,自己做的衣服穿起来放心,干净,清爽。因此,婆婆的一身上下都是自己裁剪的,在昏暗的油灯下,那个熟悉的竹簸箕中,放置了那么多的针线,布片,剪刀,顶针都是她做衣服的好材料。而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婆婆在多少次深夜的油灯下,努力给我一针一线纳鞋底。当新布鞋终于穿上脚的那一刻,脚下软绵绵的,舒服的感觉溢于言表。我会特别的去跑上一段路,小心地躲让地上的稀泥和水塘,特别珍惜婆婆那一针一线对我的爱心。现在若干次在商店看见花花绿绿颜色鲜艳,样式夺目的时尚布鞋,我只走上前去近身,怀着一种欣赏的心情来细细观赏,但脑里却满满的都是儿时婆婆给我纳的朴实的黑布鞋,随即会心里揣着空空的惆怅,深深得感慨缓缓离去。
婆婆平时爱吃一些零食,什么花生,核桃,糖果,自己炸的麻花,有时甚至还有姑姑送她的零食:饼干,芝麻饼之类。她却全然不舍得吃,总是留了许多零食藏起来。寻找零食对我来说,真是一件既刺激又高兴的事情,婆婆放的零食总是很难找的。不过越难找,我就越是找的仔细。爬上爬下,翻箱倒柜,婆婆的零食还是分散藏着的,你即使找到一样,如果还想吃,就得继续动脑筋寻找下一个地方,这简直是藏猫猫嘛!找的到一样零食总会给我和妹妹们带来不一样的惊喜,所以我也总喜欢在阁楼上逗留。
搜索到麻花和饼干这样的零食,那真是一个惊喜了,妹妹跟着我就会大呼小叫,以至于我不停地叫她小声,千万不要让婆婆知道了。当然不能吃的太多,即使找到一样零食,也只能动一小块,然后恢复好原样。
婆婆当然不是舍不得让我们吃,只是她一生勤俭,给我们的零食太少了,一般是一片饼干,最多两片,这样的话,馋虫怎么会跑掉呢?
在当时的年代,饼干真的是一种非常奢侈的食物,甜甜的,脆脆的,咬在口里一般是不舍得快速咽下的,就那样含在口里,空气中的喘息里满满地弥漫着一股甜香味。如果想吃肉的话,那可真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婆婆还喜欢在晚上喝一小杯药酒的习惯,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桌子上放着一台唯一奢侈的电器:收音机。里面放着婆婆爱听的戏曲音乐,她一边利落地做着家务,一边口里跟着收音机里的戏曲哼着。我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忙前忙后,她泡的药酒瓶有好多小的瓶瓶罐罐,我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泡的到底是些什么中药,但每天晚上七点钟左右,就是她开始倒一小杯药酒,一边做事一边喝酒的时候了,这个习惯伴随着她的一生。
在楼上有一间小屋是幺爸的屋,平时一般门都锁着的,即使门开着,但婆婆和幺爸都异常严厉地打招呼不准我们进入。
这使得我感到非常好奇,总想知道原因。巨大的诱惑总在我脑海里盘旋,每次在门口经过时,都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一看这紧闭着的大门。
一天清晨,天都还没有亮,婆婆拉着睡眼惺忪的我从卧室来到客厅。一推开门,就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几条各种颜色的死狗。
狗的周围有一摊摊的污血,并且狗的脸部已是面目皆非。
瞬时一阵巨大震撼的恐惧感笼罩着我,这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把头藏在婆婆背后,死死地抱着,再不敢去看地上的死狗。幽暗光线的客厅加上地上纵多残忍的尸体,即使婆婆,幺爸就在身前,我依然抱的更紧。
幺爸开心而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昨晚的战果还不错,大约炸了七八条狗。”
天啦!幺爸用不知哪里弄来的炸药,外面裹着猪油,肥肉,趁着晚上大家都在开会之际,跑到远处的乡村,有些家里只有一条狗看家时,抛出自制的肉蛋子来引诱。
这些狗,在当时人都没有肉吃的岁月里,怎么能阻挡住外面裹着猪油和肉的炸药,上去就是一口,狼吞虎咽地吞下。
“嘭”地一声巨响,只听见狗的哀嚎,深夜里的哀嚎特别凄惨,这时需要立马用斧头对这狗脑袋补上一斧,不然没完没了的叫声会吓得你魂飞魄散。
狗的命是很长的,据说有九条命,因此补上的这一斧很重要,声音立马戛然而止。
拿回家大半的狗肉会卖掉,剩下的狗肉会改善家里的伙食。
终于有肉吃了,家里甚至还飘着酒香。但吃归吃,却不敢到处宣扬。
终于知道原因了,原来不让我去楼上幺爸的房间,是因为他桌上的一个铁盒子里放着炸药。
但好奇心还是一直勾引着我,终于等到机会溜进了房间,颤抖的手打开那个铁盒,看见了一直梦寐以求的炸药。
有七八个圆圆的,比乒乓球小些,外面裹着淡黄色的防水纸,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它,感觉凉凉的,但心里却已经十分满足了,带着一路的笑,我飞快地跑下楼。
至此,我再没有去碰那个铁盒,家里人总会防着我,但却不知道的是,那个让外人感觉神秘而危险的铁盒早已对我失去了兴趣。我没有给家里人说我已经偷看了,还偷偷地触碰了那危险的炸药,嘿嘿!心里偷着乐,到今天为止,我也没有给幺爸说当年的这事。
炸狗的事情不能经常去做,但在我印象中有那么两回。但他们去的地方越来越远,因为附近的地方是绝对不敢动手的。
现在的狗肉店想去便能去,想吃几斤便是几斤,不管是清炖还是红焖,但那肉的味道却再也没有当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