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桂华流瓦,街上应当是有些人来往的,因为这时候时间还不算太晚,可是许家所在的西影路实在是太偏僻了,这儿静得连风吹皱了水面都能听到。
所以每当珠儿出去的时候,都感觉外面的人多得像是从烟囱里挤进来的一样,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耐人寻味的表情。
“太安静了!”珠儿自言自语的,但她又觉得奇怪,所以没有继续跟空气说话了,她只是突然觉得孤独了!她本想睡去,可是看着白日里穿的裙子挂在架子上,又醒了过来。
突然,她听到了敲门声,门外的白合叶送来了莲子汤,才刚刚入夜,估计此刻有许多人家正在吃完饭,又或者刚刚下班,不然就是还在工作,如白合叶她还是在工作状态里。
今天珠儿没有吃晚饭,但是她也没叫莲子汤。
“你不用送进来了,我不吃!”
“也许你应该吃一点的,这莲子汤我加了百合,能安睡。”
“你听不懂吗?”珠儿突然抓狂了,在怒吼之中眼泪突然滚了下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酝酿了这么多泪珠,这会儿都止不住。
“许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珠儿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可是那哽咽的样子是瞒不住了。
白合叶听到哭声也不着急,她略带敷衍说道:“许小姐,我把汤放在门口,您待会儿想吃就来拿吧!”
怎么会想吃东西呢?珠儿就这么想着,可是才哭过一阵子,她肚子就叫了,饥饿这种事情是不会被眼泪挡住的,特别是知道眼前有吃的时候。
她还不是特别伤心,只是突然想哭而已,于是她擦干眼泪来到门口,把门外的莲子汤端了进来。
可是在她把门一关的瞬间,她的房间变成白铁般的颜色,金属味道十分重,房间都窗户变得极窄,就像监狱一样,但是门倒还是那个门。
显然她闯入了另一个世界,连手里的莲子汤都不见了,可也许她打开门的瞬间,一切又都回来了!
于是她打开了门,可是对面也得白铁皮盖的房间,它们有七层楼那么高,所有的房间连成了一个圆,中间是一块巨大的空地。
她失策了,那道门也变成了铁皮门。
珠儿所在的房间在第三层,往底下一瞧这儿是有守卫的,他们戴着白皮头盔盖住了脸,一个个都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
珠儿想离开这里,但不是因为这儿白铁皮的墙和灰色的天空,而是这里有股难闻的金属味道,令他想吐,这会儿她真想找个地方吐。
所以她一路小跑,在第三层一直绕,不晓得跑了多少圈才下到了第二层,然后又跑了许多圈,才下到了第一层,跑的时候,她隐约瞧见了许家的房子,她分明还在许家,只是找不到回去的门而已。
“在哪里?在哪里?”珠儿跑得汗漓漓的,胃里翻江倒海的,她终于忍不住吐在了地上,守卫发现了她,并一言不发的把她带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但这儿有酒精消毒水的味道,闻起来竟然比金属味好多了!
“我得离开这儿。”趁着守卫离开,珠儿开始找出路,她仔仔细细检查这儿都每一个角落,其实这儿的守卫很松,珠儿很快就发现了一扇开裂的白铁皮,她像条蛇扭动身体钻了出去。
可人一钻出来,警报就响了,珠儿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响的警报了,它可以震惊整座城市。
但珠儿的落荒而逃似乎成功了,最初她还看见一两个守卫跟在后面,可是她很快就甩开了,她冲着气味最好闻的地方跑去,一路跑,一路隐约看见许家的门……
可她不能分心,一旦分心,守卫似乎就会离开追过来,所以她必须往前跑。
她就闻到一阵好闻的气温,这令她心弛神往,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她放慢了步子,但很快就看到了耀眼的金色,起初她以为是太阳出来了,但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儿一片都是向日葵,那温暖的颜色让她暂时忘记了呕吐后的冰冷感觉。
她走进了向日葵田,在这里她就像个小矮人似的,因为向日葵太高了,她穿过叶梗,衣服上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当她拨开最后一片向日葵叶子的时候,眼前的荒野开着一朵一朵的蒲公英,起风时,白色的蒲公英漫天飞舞,然后又散落在黄绿色的草叶上。
远处有屋舍,也许她该去问问这是在什么地方?所以她朝着房子的方向走,没多久她便听到了一阵清伶的对话,尽管她听不见对方说什么,但很快声音就清晰起来了,从小道里走出来的两位姑娘,她们用绸带斜扎着辫子长直腰间,身上穿着黄色的碎花裙,提着竹篮子,一步一莲花的走着,在这里穿着睡裙的珠儿,反倒变得怪异好笑。
“这是哪儿?”眼看着两位姑娘离开,珠儿生硬的把人家叫住了。
其中一位姑娘转过头来,珠儿觉得她眼熟,但是又觉得应该不认识对方,那姑娘说道:“这是块未开发的地方?”
另一个姑娘抓着她的袖子,小声嘀咕道:“姐姐,别理她,看她穿的样子,应该是监狱里跑出来的。”
但是珠儿不受她的影响,反而跟着她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两位姑娘也没反对,她们只是不再和珠儿说话,自顾自的摘着向日葵。
随后她们回去,珠儿也跟着她们,陪着他们进入了村子。
可是这个村子,竟一个人也见不到,里面的房子都是空的,在经过一处沙石水泥砌成的一道墙时,守卫忽然出现了,珠儿原怕拖累这对姐妹俩想独自逃开,却不想姐姐拉着她跑了。
在她又一次奔跑的时候,许家的墙壁又出现了,姐姐喊道:“朝着你熟悉的味道跑去……”
四周出现了怪异的景象,散落的黄色自行车忽隐忽现,低矮的风车变成了摩天轮,白色的野花变成了院子里的蔷薇,但是头顶灰色的天空一直没哟哟变,连云朵都没有变化。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味道……”珠儿什么也闻不到了,她一直跑一直跑,可是铁皮监狱又出现在眼前,身后的守卫穷追不舍,她好像又得跑回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那恶心的味道萦绕在心头,可是应该还有什么味道是她忘记的了……
是什么味道?是向日葵,是蒲公英,是……是莲子汤,她突然想起她还有一碗莲子汤没有喝,她穿进了一串铁皮墙壁里,直直看见自己房间的门……
守卫紧紧跟着她,在几乎要够着她的脚丫子时,她推开了门……一阵虚汗留下……
白合叶就站在眼前,手里端着一碗百合莲子汤,看到珠儿汗涔涔的开了门,愣了一阵子。
“我瞧着这碗汤冷了,就换了碗热的过来。”
“谢谢!”
白合叶转身之际,珠儿脑子里忽然想起刚刚遇见的那位姐姐,像极了白合叶,她本来应该想起来的,可在当时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