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国相那利全身发寒。这是周军弓弩手所射,半支箭骨没入沙土。若是射中人,怕是要透骨穿肉。五万龟兹士卒在箭雨中四处逃匿,士气尽失。堪堪熬过周军第三波箭雨,步骑兵手持马槊横刀已然靠近身旁。顿时血肉横飞,腥风血雨。
龟兹王诃黎布失毕眼见周军势猛不可挡,连忙勒马撤退。那利随即率领本部急退,羯列颠指挥部众殿后拖住周人。龟兹此仗损伤惨烈,诃黎布失毕连连多褐城也不管了,大军直往国都伊逻卢城回奔。周军紧追其后,一直追了八十里,才总算消停。
龟兹大军狼狈入城后,伊逻卢城立即紧闭城门。城里街道上满是士兵,百姓骚动,人心惶惶。
且说阿史那氏与莫言花听说那利回府,急忙上前探问,确定那利没有损伤,才总算放下心来。那利府上那些惯常争风吃醋妇人,也不敢造次,全乖顺候在一旁。阿史那氏沉着脸,勒令诸妇人尽数回院里。她虽是先王遗孀,风光不再,可多年为后,气势不减半分。诸妇人只得悻悻离去。
卧室里只余下三人,那利呷了口热汤,脸色凝重,道:“若我借周人除去诃黎布失毕,你等可会恼我卖国?”
莫言花一直走此道,没有异议。
阿史那氏稍显谨慎,道:“汉人有句话,说这请神容易,送神难。儿可可有完全把握?千万要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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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光二十二年除夕,实门录府上首回有女主人主持新岁各种贺年事项。屠苏酒早早便泡好取出,五辛菜,胶牙饧……一应贺年应节食品置于长案上,新岁气息顿时热烈浓厚。
子时一到,炮竹声喧嚣震耳,正式踏入政光二十三年。实府上尚未有小辈,便由夫人领着一众奴仆向家主拜贺新岁。实门录端坐尊位,神思陷入了恍惚。自记忆以来,他一直身处下位向别人拜贺,这便是受人礼尊之感么?
崔夫人怀有身孕,典着肚拱手俯拜,实门录连忙扶起她入座,二人共坐尊位,堂上十二名侍从仆人朝他们俯身拜贺新岁。待得诸多礼仪习俗办妥后,已是深夜时分。
元日起,便是一家连着一家传座。(传座指古时在家里作东摆宴席宴请亲朋)初二清早,实门录陪夫人回娘家省亲贺岁。崔右丞看见爱婿,那个眉开眼笑,直拉着他喝酒聊天。
“这仕途呀,总是一个地儿待几年又换另一个地儿。想来过不了多久,你便要外放了。老夫呀,舍不得你离京。”
实门录作揖,道:“小婿家中人丁不旺,多亏了丈人抬爱将明敏下嫁。长安京中人脉复杂,全凭着丈人一直在身旁提点。小婿甚是感念丈人。倘若真要外放,万望丈人一定要安好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