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正是五月,阳光暖的人们不愿待在屋子里久坐,富家公子哥骑上一头高头大马,气宇轩昂。
大户人家的小姐久居不出,此刻端坐轿中,探出那张明媚的容颜来,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却让行路之人看的不由呆了一呆,出神之下不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行人,惹得几家阁楼上的姑娘一阵欢笑。
……
这般大好时节,长安城外三十里之处在这天气中却不乏带上了一丝凉意。
观无寒站在这一座坟前,他面色有些许苍白。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他年纪实在算不上大,约莫三十岁左右,脸上依旧还能看出隐隐的的稚嫩来,可偏偏神色中又布满了沧桑痕迹。使得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年约几许?
这十里之外人烟稀少、草木败落,只有他眼前静静的一座坟单独立着、孤独又突兀。
观无寒站在坟前,一言不发,眼睛有些泛红,不知道是方才哭过还是因为风沙吹红。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远远看去显得有些瘦小,远处的夕阳映着他那依稀可见坚毅的脸庞,照着他亭亭挺拔的腰。
苏轼在爱妻离世,梦醒后写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观无寒心中痛惜,虽然坟中之人并非他的结发妻子,但是如今八年过去。当初那个青涩的小子如今已经年近三十,然而虽八载逝去,但依旧时常会想起那个白如雪、静如岩、飘逸如风的女子。这是一个少年最开始的梦,谁也阻止不了。
如今他已经不是少年,也不负当初的盛名。那个喜欢拿剑的少年已经颓败八年,他连拿筷子都费劲更不要说拿剑了。
有些人,一旦放弃自己,就再也拿不起来了。
观无寒看了看远方,夕阳已经渐渐落下,马上夜幕就要降临了。他看着远处那长安都城,虽然相隔甚远,显得寂寥萧瑟。但那座城市散发的繁华却永远不会落幕。
他年少时住在长安,由他二叔抚养长大。这些年他虽然年年来坟前悼念,却是一次也没有进过长安城。他并不是不想见自己的叔父,只是有时有些人见了倒不如不见。
他的左手耷拉着,显然用不上一丝力气。右手提上放在坟前的酒。
远方,他的声音从近到远的渐渐的向四方传去。
“卿如梦,这一辈子我再也没有什么欠你的。若是真要有什么,那该是你还给我的。”
这被她废了的左手他可以既往不咎,若由记忆忘却。可有些欺骗,一想起来就像被蜂蛰了一样。但无论如何,死者为大。卿如梦已经死去已经近八年,这八年虽然他心中有恨,但终究拗不过最开始的喜欢。给她立了这衣冠冢,年年前来,一次没有落下。
“明年我该不会来了。”观无寒忽然萧瑟的冷笑一声,一转身向着长安城方向走去。
一阵微风吹过,坟前卷起些尘土。隐隐带起些泥土的芬芳。
观无寒已经越走越远......
在他记忆里,不管卿如梦变成了什么样,依旧是最初见到的那个人。那么白、那么白、那么静。不管何时一看到她,好似天地都安静了。
观无寒也不知道他所悼念的人,究竟是希望她的灵魂身在地狱还是位列仙班?
但一切都不必去管他了。就像观无寒所言,这一辈他对她无所亏欠,若是地狱天上再见,该是她的还给她的。无论她身在地狱仙界都该是她的造化。
……
前方寒风阵阵,吹到卿如梦的坟头、再次卷起些尘土。
一个女人忽然站在卿如梦的坟前,她一袭白衣、蒙着脸,看不清样貌。但是她身材姣好,看上去应该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这个女子看着观无寒离去的背影,露出的眉头紧紧拧起,明眸之中满是寒意。
女子转身一挥手,眼前的坟瞬间化为漫天尘土。
“谁需要你的悼念?他年你若身死,我必定也亲手埋葬你,日日给你悼念。”
女子的声音虽然好听,语气中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女子看了一眼观无寒离去的方向,神色冷漠,看不起喜怒。一腾空,竟然腾空向着观无寒相反的方向飞去。正好像观无寒想着她一般,她又何尝没有思念的人了?倒是可怜了这样一个青涩的少年人了。
女子很快就离开,若是此刻有人在此处,定会为大吃一惊,以为仙人下凡,前来日夜叩拜、祷告。
但好在这方圆数里荒凉冷清,连找个人出来都难,哪里来的人家。这样如此甚好,不然又是给寻常人家徒增了烦恼。
……
夜晚,这块地静悄悄的。
谁也不知道,曾经有一座坟在这里倔强的立了八年。
也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八年年年前来,没有一次缺席。
但是,过去这坟墓立在这里虽然看上去并无大碍。
但此刻,这地貌恢复原状,却更是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