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林中野兽正四处觅食。
长安城内,城中一座破败、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中,这房子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横梁也已经腐朽了。若不是房中点着一盏似乎随时都要熄灭的灯盏,没人会认为这里还住着人。
蜡烛发出昏暗的灯光,照着观无寒二叔观昂然那张沧桑的面庞,他依旧拿着酒,无论在什么时候。
但有些怪异的是,他虽然看上去有些许老迈。但是眼神凌厉,其中闪烁着渗人的光芒。
那种神色是杀过人才有的冷漠。
“吱。”
老旧的院门被推开。二叔家的院门已经八年没有人推开了。今日却是有人连门也没敲,就推门而进。
二叔还是自顾喝着酒,没有抬头看一眼。
在昏暗的灯光的照拂下,他的脸上像是刮着了一层油脂。看上去让人心里难受,不想再去看上第二眼。
“二叔!”
观无寒站在门外,看着自己二叔,神情复杂。
二叔焖了一口酒,一股暖流从喉咙往下走向全身。他半眯着眼,转过头盯着观无寒,像是有些喝醉了看不清来人似的。
“你回来了?”
半晌之后,二叔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观无寒走上前,跪在二叔身前。
“我回来了。”
二叔看着观无寒,他的眼神像是秃鹰盯着腐败的肉一样,贪婪、嗜血、让人看着心中升起凉气。
“好。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好待在二叔身边,不要再去那山高水远之处了。”
神色不经意间瞥向了观无寒的左手,看着他耷拉着的左手,他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耐烦和隐隐的戾气。
二叔转过头,眼中恢复了平淡。
观无寒神色诧异,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二叔这次竟没有体罚自己。原本想着能留条性命已经算好,不残更是万幸,但不想这次二叔却没有动手。
观无寒自顾跪着。
二叔走进屋内,丝毫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观无寒看着二叔已经佝偻的身形,心中不知道是恨还是不忍。
这个时候,一股寒意从四面袭来。现如今的夜晚,虽然不见得温度多低,但还不至于寒冷。
观无寒奇怪,盯着四周,不知道这寒意源起哪里?
他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好奇怪的天。”
……
“观昂然,没想到二十多年未见,你依旧这般残忍。连对待你的侄子都是这样一番死模样,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怪不得这么多年修仙界人人得而诛之。”
黑暗中一声冷笑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中带着很深的怨气、很重的杀气和察觉不到隐隐的兴奋。
这些话显然是对观昂然说的,但是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昏睡过去了。
“哼,装死。”
这个时候两个身着白袍的男子神不知鬼不绝的站在了院子中。
这两人,一袭白袍一尘不染,头上挽着道簪。虽只轻飘飘的站在那里,但是却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一样,高不可攀。
“仙人?”
观无寒露出了一丝诧异。他只是听说过仙人的存在,却不曾亲眼看过。
怪不得当年,方听舍能放下帝国世袭侯爵的位置离开俗世,遁入仙门。难道,他方听舍如今也能腾空而行?
若这世间真有仙人,能修的长生不死、遨游九天之术,那世俗这一切扔了又何妨?
想到这里,观无寒也想通了方听舍当年为什么要杀了卿如梦自顾成仙去了。
一想到卿如梦,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怜惜,有的只是前所未有的释然。
“找了我几十年?你们也真有耐性。”
观昂然转过身,看着眼前两个人。他的眼皮耷拉着,仅露出一条缝,像是喝醉了睁不开双眼。
“观昂然,为了斩天拔剑术,我们就是找上百年又有什么?今天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们找到你了。”令狐佑看着观昂然像是毒蛇盯着猎物一样。
“交出斩天拔剑术,我们可以赐你全尸。”和令狐佑同来的沈年倒没有令狐佑沉得住气。
“我已经在俗世生活了近三十年了,今天我也不想再杀人。所以这害人的剑术你们也不要问我拿。我还是劝你们早点离开吧。”
“你……”
沈年闻言气急上前一步,拿出一个葫芦来,这葫芦上面隐隐有淡蓝色的光晕,显然这不是凡物。
“诶。”令狐佑拉住沈年,看着观昂然,“老鬼。你在修真界杀的人可不少,整个修真界想杀你的人不再少数。我们二人今天也不强人所难,只要你交出斩天拔剑术,我们自顾离去,就当你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打扰到你。”
观昂然摇摇头,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们算什么东西?”
“那你休怪我二人无情了。”
令狐佑抽出长剑,一剑指向观昂然。
“下天宫?”
观昂然感受到满院的杀气,眉头终于跳动了一下。
“哼。你若不是修为到了下天宫,我们岂敢贸然来找你。今天我们要是能杀了三仙岛鬼修也算是修真界一大乐事。”
“哦?”
观昂然并不为所动。
“宁顽不灵!”
沈年一声冷哼,不需要再废话。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杀意来,手中的紫金葫芦光芒一闪。
葫芦之中顿时冒出无数的藤条来,藤条在夜色中金色的光芒刺眼,仔细一看,可以看到金色的藤条上面一根根倒刺透着晶莹的光芒。
观昂然也算是知晓沈年这人多年了,知道沈年这手段的厉害。只要自己被这紫金葫芦中的藤条碰上,藤条上的倒刺一沾上便是钻心的疼,而且这藤条还带有剧毒。
“二叔!”
观无寒看见自己二叔与令狐佑、沈年虽然像是相识,但是语气之中尽是杀意,怎能不知这二人来者不善。
他与二叔生活了几十年,知晓二叔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是这二人的对手。可如今自己左手已废,少年时候刻苦学的剑术一朝毁于一旦,这一刻竟然丝毫帮不上忙。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就算是他剑术无双,在这万古帝国天下第一,也不能是这两人的一回之敌。
紫金葫芦的藤条向着观昂然打去,观无寒虽然没了剑术。但是脚下却不慢,挡在了观昂然的身前。
观昂然待他说不上好,但多年养育之恩他不能忘。
“啪!”
漫天的藤条打在观无寒的身上,瞬间观无寒就被击飞出去,倒在三丈外的地上,身上体无完肤,脸上涌现出黑色来。
“是个凡人?”
观无寒中了很深的毒!
沈年眉头一皱,之后嘲笑道:“凡人也敢来送死。观昂然,没想到你在这里偷偷生了个儿子,还真是让人觉得好笑。但可惜了,现在他已经死了。”
观无寒虽然被抽打体无完肤,最厉害的还不是体外之伤,紫金葫芦的藤蔓上都是剧毒,莫不要说是一个凡人,今天就算是一个金丹的修士被抽打中了也未必能生还。
观昂然没有料想到观无寒会站出来,他放在手中的酒壶,面色虽然平静,手已经微微有些颤抖。
观无寒是他三十年前发了善心捡回来的孩子,虽然是个捡回来的便宜孩子,说生活了三十年没有一丝的感情却是假的。
修真界都以为他心狠手辣,称呼他为鬼修,认为他修道有违天和,实则是在修鬼道。
“沈师弟,小心。”
令狐佑心中一跳,看见观昂然站起身,满是戒备的神色。
沈年知晓观昂然在修真界的大名,虽然他们都已经是下天宫的修士,但面对观昂然依旧畏惧。
“你们不是想见一下斩天拔剑术吗?那请二位看好了,我只展示一次。”
“砰!”
观昂然站在两人对面,一声巨响,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剑,插在地上,入地三尺。
“杀了他,沈师弟。”
令狐佑到底是心中害怕,不敢托大,赶紧喊上沈年尽快动手,万万不能让观昂然动手。
沈年也不是易于之辈,知晓其中利害关系。
面色一凝,全身气势大盛。紫金葫芦藤条迸射出一阵红色的光芒,藤条也由之前的金色转变成了猩红之色,看上去顺便变得无比的诡异,并且再一次铺天盖地的向着观昂然围绕而去。
令狐佑在一旁如一条毒蛇一般,抽出手中的长剑从一侧向着观昂然刺去。
他知晓观昂然面对紫金葫芦定是无暇分身,要不被他刺中,要不被紫金葫芦击中,横竖是个死,就看观昂然怎么选择了。
奇怪的是,观昂然站在原处,神色默然,却是一动不动。
“找死!”
令狐佑心中一喜,若是观昂然反抗他们也不托大能全身而退。但此刻他相信自己二人定是能杀了观昂然,拿下他的储物戒指,取得斩天拔剑术。
令狐佑的剑就快刺中观昂然的喉咙,紫金葫芦的藤蔓也四面八方打来。
“不自量力!”
观昂然右手握住了插在地上剑的剑柄。
“吟。”
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起,瞬间天地间光芒万丈,照亮了整个天际。
观昂然依旧站在原处,剑依旧插在地上,似乎没有动过。
令狐佑的剑还差半分就要刺进观昂然的喉咙,沈年的紫金葫芦藤马上就要打在观昂然的身上。可此时他们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
观昂然收起剑转过身,向观无寒走过去。
在昏暗的油灯下,他的背景似乎又苍老了一些,不知道是真的、还是错觉。
“砰!”
沈年的紫金葫芦碎成了两半、人应声而倒。令狐佑的剑只剩下剑柄,人随之倒了。
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丝血迹。
斩天拔剑术,强悍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