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搞不懂郑渊在想什么，但其实他也有自己的逻辑和道理。就像关于自然的一番辩论，在他看来也就是想了一圈，之后就放下暂且没有深究的意思，但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惊世骇俗，说出来就会被两界针对。
郑柯以为郑渊是没人管的时候读了些杂书，跟着思想也混杂起来，但实质上郑渊的思维并不完全等同于任何一家学说。
就像他说的，他并不曽偏爱道家的学说，在青云路上说出的话也只是因为天御宗收徒帖出现的时间出现得巧，所以天御宗究竟是不是按照纯粹的道家理论修行与郑渊又没什么关系，也没有多嘴的必要。
所以下面这几步走得倒是相安无事，郑渊没再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越子槿却没有选择对他的话视而不见。
“或许你所说的是事实，是天道‘操纵’了我们。”和郑渊的略带复杂的语气不同，越子槿毫无波澜，一如往日平静，“但这又如何？我们顺应的天道不是纯粹的自然法则，而是万物之源、万物之理。”
如果修士真的是连树木生长都不愿意干预的存在，凡人界又怎么来的那些仙人斗法移山填海的传说。
越子槿并不是一个会被言语轻易煽动的小姑娘，就算外表看上去再怎么稚嫩她也活了三千多年，登上青云路之前便是意志坚定的强者。
她心中有道。
她会对郑渊的话做出反应并非是这些说法与她往日的道相违，而是这些话太过熟悉，甚至反驳都不用思考张嘴便来。
“我猜你接下来又要说你那位师兄了。”郑渊不对她的说法做任何评价，看上去也不怎么意外，“但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别说了吧。”
其实郑渊也多多少少有些心累。
可能越子槿和源不是单纯的在自说自话，如源所说自己或许的确是那位郑源师兄的转世，但这些对郑渊来说毫无意义。他所拥有的思考完全是独立的，与素未谋面的郑源无关。
但越子槿却从始至终理所当然。
就算是郑渊也忍不住有些心情复杂。
没有人希望自己在别人眼中永远是和一个陌生人挂钩，郑渊与越子槿谈不上交情，不过是她帮忙出了青云路而郑渊也答应为她办事，连互惠互利也称不上。
但即使如此郑渊和越子槿也在一起待了两三个月，他对越子槿的态度不算在意，只是直到现在越子槿都不会对郑渊的说法表露出任何的惊讶。
就好像他和那位师兄一模一样。
这不正常。
郑渊想。
就算那位师兄真的是自己的前世，也没有两个人的思维完全等同的说法。
人的思想基于现实存在，郑渊生活在凡人界，对于修真界的看法只是在印证了凡人界的情况之后猜测着进行，但那位师兄再怎么样也在修真界生活了多年，作为天御宗的弟子他们对事情的看法根本不可能一样。
然而越子槿却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
不仅是他，源也从没提过郑渊和他的前主人究竟有哪里不同，最多的反而是感慨“不愧是你”。
但这话问从头到尾都觉得他是郑源的越子槿是没用的，郑渊还是决定回头再问一下源，以及进入修真界后重新搜集有关于郑源的资料，看看是他们真的像到了一同修炼飞升的师妹都能认错的地步，还是越子槿和源在青云路的时间长了出现幻觉。
天御宗说着是低配版青云路，那就真的没有越过正版的意思。郑渊走青云路的时候没走几步就到了尽头，后来倒是反应过来就算是再怎么短的路也没有几步走完的道理。青云路说着考验心智，就绝不会在体质上为难人。
天御宗大概是没这重意思，有可能是他们自己也没见过青云路只知道是考验心性没有在意其他方面，也有可能是觉得连个山都爬不了那还修个什么仙，没有半分减少路途的意思。
期间郑渊倒是看见山脚下的少年们被几只仙鹤带了上去，领头的人看见这条石梯上真的有人时显然吃了一惊。
就算他已经在这些少年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但这条路在他入门的时候就已经废掉了，他只隐约知道不可轻易踏入，因此连忙催得仙鹤飞快几分，赶回去向长老交代传音说不清的部分。
惊得几位还没体验过飞行的少年一个踉跄，如果没法阵保护早就摔了下来，即使如此也是吓得够呛，甚至叫了出来。
郑渊在山下的时候就大概看了出来，这几位少年出身非富即贵。判断标准倒也不是一朝纯粹的外在衣着一类，说到底士族优于庶族，修士优于凡人是历史家族遗留的优越感，同为世家的郑渊几乎看一眼就知道。
因此还颇为可惜，底层少年修仙逆袭这种戏码估计自己是看不见了。
倒是看到那几个人飞过去，还颇为好心的对他们摆摆手，就差对他们来一句“玩的开心”，好像全然忘了自己在越子槿飞剑上局促不安。
“果然有些事不能一旦不和自己牵上边看起来就有趣了很多，看别人坐过山车比自己上要好得多。”
至于过山车是什么，郑渊倒是没想就直接顺口说出来了。
郑渊现在算是个筑基期，自然不会连山都爬不了，只是这一条路下来一直被若有若无的视线窥视着，也就没什么多嘴的意思。尤其是之前关于自然的话题一出，视线就更加的无遮拦起来，仿佛是想直接来把郑渊碎尸万段一样。
好可怕好可怕。
郑渊暗自翻了个白眼，总不至于自己说两句就这么没气概吧？
这倒算是郑渊低估了他们，虽然长老们的脸色凝重，但还真不至于是小气到被人说几句都不行。到底一个个的都至少活了上百年，修身养气的功夫不一定好但面子工作还是有的。
换做任何人、任何的地点，这段话就算让他们起了杀心也绝不会表现出来。
但偏偏，是在这里。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郑渊对这个低配版青云路没什么感觉，而在千年前这也的确只是考验弟子心性的一个方面，但即使如此这条路也是天御宗道窃天机得来的，千年荒废的时光并未使这条路的本质得到任何的退化。
问道钟响，到底是为被宗门记录过的越子槿归来，还是为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
在石阶与天御宗门连接的最后一阶属于某种意义上的结界内外，无法被人监测。郑渊不一定知道这个，但还是在越子槿即将跨过最后一阶的时候开口说话。
“我有时候在想，修真界有没有能够跨越时空的法术，说不定根本不存在什么转世之说，你认识的那位师兄便是未来的我。”
越子槿转头，郑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只是随口提起。
“或许你是不是师兄从来就不重要。”
越子槿迈出了最后一步。
重要的是，你会不会如你许诺的一般重走青云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