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渊的心态是真的好，虽然这种低配版山寨青云路对他和越子槿都没什么影响但还是跟着走了下去，顶着上面的钟声就当背景乐，看看山景发现是真的不错。
雪已经下了小半个月，但整个宗门只有山脚才积了些，越往上便是越发的绿意，但却不是充满生机的翠，而是沉下来的旺盛之色。间或有花，白鹤高飞，灵气具现。
只有鼎盛的生机，才能孕出如此之景。
这天御宗的势头，果真是大。
仙家福地当然不可能只是来让人游玩的，不过郑渊也看不出什么，除了景色不错之外也说不来什么。他虽然读书，却和现在的读书人完全不同，见此仙境不说吟诗作赋，连正经的惊叹都没个几句。
郑渊对美景向来是不吝言辞的，在他看来无论是天然还要人力都有自己独特的角度，但看着天御宗的景色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协调。
这明明看上去就是天然形成，但他却感觉有些别扭。
不过除此之外倒是都还好，本来以为的累成狗也没出现，倒是神清气爽好像一口气爬完一座山都不带喘的。
郑渊又不是真的没爬过山，当然知道这个反应不对。
要么说文人墨客不是那么好当呢，满腹诗书只是初级阶段，就算你再怎么不合群也要登高作赋，郑渊小小年纪就学会展露自己的天赋，也是因为实在是没这个耐心继续耗。
所以他也清楚自己的体力，登山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一口气上去想不累才是问题所在。
郑渊也不是傻，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是哪儿不对。
“有点可惜。”郑渊随手把伸到了路上的树枝拨到一边，“这样的景致虽不错，但我却是欣赏不来。”
既不是天然，也不是人工。
而是用灵力改变了作物的生长，装出自然生成的仙气模样。
这是仙门的常用手段，只是郑渊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也就没多少看的欲望。
他有时候真的没感觉错。
修真界和人间界太像了。
伪装成巧合的预谋，看着又岂止是不协调那么简单？
郑渊没有正经的修炼过，但也勉勉强强算是个半仙。修真界最高级的体质是越子槿的道体，但也到底不是仙体。
郑渊现在已经不算是凡人，毫不客气的说就算他什么都不干天天睡觉，身体自动吸收的灵气也迟早能把他堆到成仙的地步。只是之前的人间界灵气浅薄，虽然郑渊隐隐有猜测到底也不明显，现在一到天御宗就被证实了。
不过虽然有他体质的原因，这里的灵力也实在是充裕过头了，想也知道天御宗所占的山头绝对是顶级，但让郑渊在几步的距离身轻如燕仿佛下一刻就能直接飞升成仙这得是什么级别的聚灵效果？
“想多了，”越子槿毫不客气的打破他的幻想，“你现在也就是个筑基而已。”
如果是别人就这么三两下筑基绝对是有内幕，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但郑渊本身是算是个仙，打个比方就是有着成年人的身体，虽然幼儿的思维决定他只能先学会爬再试探着走，但本身这个身体是可以直接跑的，甚至是连蹦带跳拿个马拉松冠军。
现在撑死就是蹬个腿的程度自然引不起越子槿的侧目。
郑渊本身在连日的赶路中就已经有了修为的长进，只是凡人界的灵力混杂才不显，也算是到了炼气，到了天御宗门界直接上筑基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
实际上，郑渊这点水平也实在是不够看的。
说的是上过青云路后不管实力如何都是真正的仙，但自从有记载到现在越子槿就没听说过哪个凡人真正上去过。天道也的确是有点意思，说着没有断绝凡人成仙的可能，但人家修仙修了上千年，你这边一朝顿悟直接赶上，这个规则的存在就是个漏洞。
但直到现在，凡人界有关道家的一切都没被修真界直接查封就知道他们对这个规则有多么不以为意。
修士又不是傻子，凡人的机遇他们有，凡人没有的机遇他们要多少有多少，而他们拥有的时间和力量凡人只有仰望的份，这份“公平”从原则上都是不对等的。
青云路显，闻道钟响。
真正的闻道钟是天道予以的荣耀和警示。荣耀自不用说，人走了但宗门还在；警示则是告知其他修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勿自满自得。
现在这个当然不是天御宗搞着玩用来警告门下弟子的，说得准确点这东西上千年都不带响一回的，平时看着也就是补全这个赝品青云路。但该有的作用还在，郑渊在凡人界潇洒自在的时候这个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到了天御宗的地盘还是逃不过。
正如越子槿之前所说，青云路走的是有去无回路数，所以之前天御宗对它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测出来谁有这个资格上青云路而已。的确是有点用，虽然从造出来到现在就没测出来几个人吧。
越子槿倒是没忘郑渊真正的问题在哪里，也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天御宗所在本就是福地，但灵气充裕程度对于修士来说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天御宗的先辈改变了这里作物的生长，布置了兼具聚灵、防御诸多功能的数个阵法，对植物和动物的分布排列规划，形成了相辅相成的效果。”
郑渊倒是不怎么意外，反倒是饶有兴趣问：“按照你之前所说的理论，修道之人不应当崇尚道法自然吗？你连一棵树都说生死天命，为什么放到了天御宗又认为一切正常？”
郑渊是真的在试探越子槿底线的作死边缘徘徊。
源说过越子槿看重宗门，但若是宗门的理念和所谓的道发生了冲突又该怎么办？
越子槿顿了顿，却是没有生气的预兆，反而轻声叹了口气。
“师兄还真是......半点没变。”
郑渊却是没什么反应，事到如今不想再对越子槿进行半分没有结果的争论。
不管这个郑源究竟是否存在，又和自己有着什么关系，郑渊都无所谓。
因为他清楚，郑渊只有一个，自己无可替代。
越子槿也没有什么怀念的想法，再一次回答道：“师兄为何不认为，这些本就是自然呢？”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我们所做，本就是自然。”
郑渊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是自然？
所谓真实，所谓规律，所谓原则，所谓必然。
树木枯荣天定，修士却可以在天定的范畴内加以利用。
——但这是真实吗？
凡人捕鱼耕种，修士移山填海，这些在本质上或许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利用了天定的规则。
郑渊好像一脚踩入沼泽，无法脱身而出。
是他们利用了漏洞，还是天道本身的默认就是如此？
郑渊伸出手，灵力在他的手上汇聚，风几度吹散浮云却在片刻又有新的补上，层叠往复，好像一个永远无尽的循环。
“那你是否想过，是你们的行为便是自然，还是自然操纵了你们这么做？”
何为自然？
——即，天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