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百长与洪鸿见那婆婆露面,第一时间便恭恭敬敬的作了一辑。
“嗯。”不能婆婆随意扬了扬手,叫他俩起了身。又朝着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裴昱问道:“你说,婆婆很老么?”
“不…不老,婆婆,正……芳华绝代?”裴昱磕磕巴巴的回道。
“撒谎!”不能婆婆一甩手,黑烟腾地又给裴昱甩了个跟头。
“婆婆……”百长往前凑了半步,想要给裴昱求情。
“闭嘴。”不能婆婆厉声喝退了百长。
裴昱撞到了脸,血顺着额头便流了下来,可他一点也不觉的疼,这点东西与来时相比就如同被蚂蚁咬了一口般不疼不痒。但他心里却是慌的厉害,他一贯聪明的脑子现下已经卡死了,二十一岁?难道是,长相显老吗?他呆望着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不!可!能!吧!
“说话,问你呢,臭小子。”不能婆婆抬起手杖指向了裴昱。
“不能…姐…姐?”裴昱仰着头,语无伦次道。
“……”百长与洪鸿沉默了。
不能婆婆指着裴昱的手杖渐渐颤抖了起来。
“哈哈哈哈。”不能婆婆忽然纵声长笑,连腰都笑弯了。
裴昱欲笑又停,只干乐了两声,但又觉得不妥,便也跟大笑了起来。
百长与洪鸿见状也跟着狂笑了起来。
忽然不能婆婆甩了甩手,几人的笑声顿时停了下来,她抹了抹还留有一丝笑意的脸蛋,仿佛气力不支的轻喘了几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叫婆婆就好,婆婆是逗你玩呢,小兔崽子。”
见不能婆婆这么说,三人心里同时舒了口气。
“你们仨也都养好了伤,该离开婆婆这块干净地方了,到处都蹭上了男人的臭气,一会婆婆要好好清上一清。”不能婆婆颤魏着坐到了石炕上,清亮的眼睛环顾着这个四四方方的石头屋子,一脸没落的神情。
“不急,婆婆,再陪您呆个一时片刻也挺好。”洪鸿凑了上去,坐到了不能婆婆身旁。
裴昱以为婆婆会一拐杖把洪鸿甩到地上,却是没有,只见不能婆婆使劲拍了拍洪鸿宽厚的臂膀,喃喃道:“这大彪子,怎么这么彪啊。”
“吃的多,练的勤,婆婆。”洪鸿乐着打岔。
百长慢慢的走到裴昱了身旁,俯身把他给扶了起来。
“还得是年轻……岁数一但大了,吃的再多也只会吃坏肚子,练的再多也只能练坏身子。”不能婆婆似乎有点累了,佝偻着矮小的身子,往石炕里面又靠了靠,倚到了石壁边上。
“婆婆……”裴昱小心的择着语气,轻声问道:“我听洪鸿说,您今年……二十一岁?”
“怎么,你不信?”不能婆婆抬起温润的双眼,轻声反问道。
“只要看着您的眼睛,没什么事是我不信的。”裴昱一本正经道。
“嘿嘿。”不能婆婆的面色似乎稍稍红润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显露出了一丝娇羞。
“按年月来算,婆婆今年的确是二十一岁。”不能婆婆摆弄着拐杖,悠然道:“可,按年月算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这样一幅破烂身子…”
裴昱本想开口安慰婆婆身体还很健壮,但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了:“婆婆,您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症么?如果是,我知道一位神医,在直隶,庆山,要不您去那瞧一瞧。”
“庆山?嘁,你小子不是在说那岐临吧?”不能婆婆不屑道。
“您认识岐老?”
“很熟。”不能婆婆不屑之意更胜,眸子里翻腾出了一丝冰冷:“他现在应该已经和我差不多,是个糟老头子了吧?”
“的确是快到古稀之年了。”
“快到?…年岁竟还是比我要小……”不能婆婆眼神一沉,仿佛触到了心事,周身顿时丝丝缕缕的冒出了几抹黑烟,石室里骤然挂上了一层冰霜,冷成了冰窖。
裴昱脊梁骨上的汗毛又直了起来,难不成自己又说错话了?眼看不能婆婆身上的黑烟越来浓,一阵妖风扫过,如同墨汁一般的黑色旋涡呼啸着便荡了开来。
“婆婆,说实话,我见过那岐临,名不副实,欺世盗名罢了,没什么好去找的。”洪鸿忽然大声道。
“欺世盗名?哈哈哈,没错,没错,还是咱这彪子看的清楚。”黑烟蓦地就散了,烟雾中不能婆婆嘻嘻哈哈的拍了拍洪鸿,仿佛刚才没事发生似的。
“呼……”裴昱喘了口大气,像是捡回了一条命。但他不明白,他亲眼见过岐临的兑术,怎么着也不能算是欺世盗名罢?
“那个狗岐临,整天装出一副人模狗样的清高模样,殊不知舍生回天符是谁给他创作出来的,现在整天躲在直隶那享富贵日子,婆婆当初真该一掌劈死那条老狗!”不能婆婆言语间愤恨颇深,仿佛与那岐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欸?那舍生回天符是婆婆您的法术?”洪鸿讶异道。
“……不提也罢!”
“据说那符神奇的很呐,听说甚至能拒反天命,从天帝手里抢寿限呢!”洪鸿自顾自的感叹道,顿了片刻,又补了句:“可是,我在庆山从小住到大,倒是也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人让那岐临用这术符医过。”
“哼!十延一,那老狗自然是不肯,他多惜命啊。”不能婆婆仍在骂。
“十延一?”
“就是十日延一日,那符既然称之为舍生回天,就是用医者自己十日的寿命,延绵受医之人一日的寿命,所以才会称为,舍生、回天。”
“啊?!竟是如此么?”洪鸿不敢相信,又问道。
“就是如此。”
“竟有这么神奇!?那真真是神仙法术了,还真的能延命啊!我还一直以为是夸大其词,没怎么信过呢!”洪鸿难以置信的喊道。
“自然是神仙法术,婆婆创作出来的法术必然能与仙法齐名。”不能婆婆满脸得意。
“那是肯定,婆婆的术法超凡入圣,天上若真有神仙,也大抵就是如此了。”洪鸿笑呵呵的奉承道:“可是为何,这法术怎会让那岐临学了去?”
“……”不能婆婆鼻间深深一叹,道:“往事不提也罢。”说罢,她一甩拐杖,黑烟聚在她后背仿佛长出了一双鹰翅,不用呼扇便已经浮向了空中,转眼间又轻轻的落到了石地上。
“你们走罢。”不能婆婆伸了下腰,仿佛是在活动身子:“老婆子这几日也闻够了你们的臭气啦。”
“婆婆?”洪鸿疑道。
“不准说话,老婆子老了,最需要清净,让你们在这吵了三日,都快要少活三年了!快些站过去。”不能婆婆不耐烦的抬起了手杖,驱赶着洪鸿站叫他站到了百长与裴昱身边。
“婆婆,我还没和您喝上酒呢?怎么这就赶我们走啦。”洪鸿不情不愿的慢慢蹭了过去。
这话似乎让不能婆婆很是高兴,枯哑的嗓子冒出了一阵咯咯嘎嘎的笑声:“下回再喝罢!大彪子。”
“谢婆婆的救命之恩。”百长忽然兀自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深作一辑,行了个大礼。裴昱见状连忙也行了同礼,洪鸿则是噗通一声,双膝都跪了下去:“谢!婆婆救命之恩!”他大声喊道,巨大的声响在这狭窄石室里来回荡漾,震得其他老少三人直捂了耳朵。
“哎呀要死啊你这彪子!”不能婆婆抄起拐棍就要往洪鸿身上招呼,但棍子只到了半途却又停了下来,她雪亮的眼睛愤愤的盯着洪鸿,终是没舍得怼下去。
“嘿嘿嘿。”洪鸿憨笑了两声,又道:“婆婆您真漂亮,眼睛有神的很呐。”
“就会耍嘴皮子,人高马大的,也不嫌害臊。”不能婆婆淡淡一笑,只揶揄了半句,便放下了拐杖,随即一股黑烟立刻朝着三人涌了过去。
“婆婆!有缘……”
雪。是铺天盖地的大雪,天地间一切都被裹的莹白严实,冰青色的天空苍茫万里,几十里开外,白茫茫的庆山城就安静的坐落在那天际线中。
“…再…会……”洪鸿脑袋卡了壳,眼前的景象让他发了怔,百长与裴昱也没好到哪去,他们仨跪在这冰天雪地里,彻底失了神志。
“石室里一日,等于外面的十日,你们三个在我这里呆了三日,等于外面已经过的一月,好自为之罢。”空冥之中随风飘来了不能婆婆的一段话,言语间声音越行越远,最后的几个字细小的几乎听都不见了。
半晌已经过去了,这仨人仍跪在那发愣,直至树梢上的一团雪呼啦砸了下来,给三人埋了个半腰,三人这才回了神,他们仨面面相觑,仿佛大梦初醒。
“干……”
“娘叻……”
“我……”
三声感慨不约而同的飘散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