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凝冰没有具体说什么,可不知为何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给涂海带来勇气和希望。正如“爷爷”所言,殿下可是东海蓝茵国的太子,是水族唯一的储君,他绝不可以就这样离开。想到这儿,涂海不由自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原本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些,可是那双聪明睿智的眼睛却依旧显得肃然呆滞。
“麟木为何会突然冲出蓝界?”突然,涂海耳边响起了这样一句话;几个时辰之前,蓝后白莹刚刚因雷劫之刑轰然倒地,瞬间太极殿乱作一团,时下凝冰亦心下一沉,蓝王临行前特意嘱咐他蓝后一事,就是担心别出什么变故,可如今该如何交待?凝冰悲痛焦灼之际却见涂海神色仓惶的冲进太极殿之时,直觉便告诉恐怕是有大事发生……
纵然睿智如右丞凝冰,恐怕也是万难想到麟木竟会闯下如此大祸,甚而有生命之虞。那时情况危急不容多想,到了这个时候这才又想了起来。
不过,从涂海一脸愕然的表情来看似也不知,半晌方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个……我不知道。”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你二人……”说到二人两字,凝冰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定定的看了一眼涂海,见他依旧耷拉着眼皮没反应,又继续说道:“你日日伴殿下左右,怎会不知?”
“我的确不知殿下为何会好端端的竟冲出蓝界,近几日殿下心情不好别说想出太子殿,就连以往最喜爱的蓝池都不愿意去!”
涂海口中说着说着胸中似有愤懑不平之气,猛然抬头迎上凝冰略显焦灼的目光,一阵愧疚惶恐之感袭上心头,眼前这沧桑疲惫的老人还是从前老骥伏枥鹤发童颜的凝冰爷爷吗?只听他继续说道:“是真的爷爷!殿下一向阴郁少语,自从那日您离开太子殿之后,殿下的话就更少了,常常在悬庭边练剑不吃不喝一练就是好几个时辰……不然就是一个人关在殿内,竟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异常之处?”凝冰神色显的更加凝重了;
涂海一向“粗心”,更不似灵璧那般心思细腻、长于秋毫,能够说出这些实属不易,要问其他再细微之处怕是有些困难了;只见涂海眉间皱成一小把,仿佛那用在眉间的力道可以助他想起来什么似的,却听他说道:“其他的就没……”突然他一拍脑袋:“爷爷我想起来了,前两日殿下常常呆坐时口中喃喃说着‘什么意思’,对了,就是‘什么意思’这样的话,还有一次偶然听到‘天书’二字!”
“天书?无字天书?”凝冰身上一惊,他清楚的记得很多年前麟木还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光景,有一次追着他问无字天书中记载关于‘鲲鹏’一事,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怎会好端端的突然又想到天书呢?更何况那日与他交谈中,他明显感到此时的麟木几乎是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双亲、禁足甚至是蓝茵国,这样一个陷入低迷情绪漩涡中的麟木又怎会突然对无字天书念念不忘呢?莫非,他心中存在某种谜团……想要通过无字天书找到答案?
“那后来呢?”凝冰又突然问道;
“后来殿下便去了太极殿,说到这儿也奇怪,往日太子殿外都有人把守,那日却不见人影。灵璧姐姐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殿下制止了;”提到灵璧涂海的声音有些颤抖,待他稍作冷静后继续说道:“我们只好留在太子殿里等着,过了许久不见殿下踪影,直到青冥剑出鞘带着我们一路北驰向着蓝界方向奔去,这时我才感到情况不好了……”
涂海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暗涌层叠、水波涌动,隐在冷月身后的影子一闪,蓝王御水而来;却没直接进了玉露宫,而是行至凝冰身边时停了下来。
涂海本就离“爷爷”不远,一抬眼便看见了此时的蓝王,顿时觉得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双悲戚的眸间却多了几分肃穆和威严,当然这种威严也是蓝御贵为一族之王的常态,可不知为何此刻又徒然增了一份无言的“壮烈”。
“蓝王!”凝冰哑然称道;
蓝御却不看向他更不言语,眼睛只是定定的看向前方,那座通体剔透闪着金光的“神秘宫殿”;半晌方才开口说道:“麟儿鸠毒已入肺腑,纵使我倾尽毕生之力给麟儿躯毒也无必胜的把握,可不得不试;万一……”
蓝御话还没说完,只听凝冰扑通一声跪在面前,涂海也跟着跪在地上;
“蓝王!蓝茵国不能没有您,水族的百姓不能没有您!不知殿下之毒可否由老朽代劳?老朽功力虽不及蓝王,却也会拼尽全力救治殿下,哪怕是压上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不管怎样,蓝王您不能涉险啊!”说着不禁老泪纵横掩面而泣。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更何况是凝冰这样一位老骥伏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水族右丞,涂海又何曾见过这般潸然泪下无奈之至的“爷爷”,这位在他眼中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爷爷”。
这乍然涌出的热泪令蓝御心中一痛,几乎也要留下泪来,只见他一抬眼转过身来淡淡说了句“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之后便一把将凝冰拉起。
“只是蓝御还有几件事要交由右丞:一、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将我与白莹一同安置;二、麟儿年龄尚小,很多事情他还不懂,麟儿和蓝茵国就托付给你了;第三、不管任何时候这玉露宫都不得放任何人出去!切记,切记!”
蓝御说完便转身进了玉露宫……
宫外,形单影只月影凄迷,池中几只睡沉的布谷鱼不知又在做着什么样的梦,“布谷布谷……”偶尔叫出几声,给这万事未卜的深夜增加了几分忐忑不安。
凝冰已然神伤,自蓝王身影消失在殿门外起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两句话:“放心!放心!”
而一旁的小海龟涂海却在琢磨着蓝王说的另一句话——玉露宫不得放任何人出去。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这座通体剔透金光闪闪的宫殿之中,除了重伤昏迷的太子殿下,难道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