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石洞甬道,华净墟深深的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了。
展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想象中狭隘黑暗的山洞,而是一座无比巨大的黑色城池。
甬道所处的位置,就在这座城池的上方,站在这里,隐约能够看见城池内的一部分亭台楼阁,而在城池的最深处,更是矗立着一座比华净墟在华夏京都曾见过的皇宫大殿还要庞大十倍有余的黑色殿堂。整座殿堂如同一个巨大的发光体,散发出惨绿色的幽芒,强烈却不刺眼,照亮了整座城池,更有一股浓烈至极的阴邪之气在大殿上方萦绕。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苦苦找寻得的那只阴妖,就盘踞在这座大殿里面。
这座城池太大了,即使是以华净墟如此超常的目力,也无法见到这座城池的边际所在。
华净墟对华夏的历史也算得上颇有研究,据他所知,华夏历史上第一座城池的出现,是在秦时,可这座城的城墙上,既没有女墙,也没有角楼,更没有垛口,它的建筑风格全然不同于他所知的任何一个历史时代的建筑,且仿佛更为古老。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座城池也是阴妖使用障眼法幻化出来的,可是,在这座城池上,他虽也能感受到些许的阴邪之气,却并不浓郁,这就有些矛盾了。
华净墟的思维向来率直,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去想。
他沿着石壁攀下底部,踏上足供两辆大卡车齐头并进的砖石道路,缓缓向城池走去。
越是靠近城池的所在,就越觉得自身在这庞然大物面前的渺小,尤其是城池上的那股古老沧桑的气息,更让华净墟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了岁月的凄凉。
这股凄凉感在他坚韧的心性下,很快消散。
走到砖道的尽头,看着紧闭的城门,华净墟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面被他手掌穿透而过的石壁,如果这座城池也是幻象的话,必然也是这种情形。
于是,他伸手向城门按去。
然而这一次,他却按在了实处,城门还是那座城门,他的手掌也没有穿透而过。
难道这座城池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境?
华净墟眨了眨眼,想了想,一掌就向城门打了过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管这座城池是不是假的,在他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的面前,一切幻象都将无所遁行,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红光一闪,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华净墟搓着发疼的双手,直吸冷气,暗叹这门真特么硬!
只见十丈来高的城门在他的掌力催动下,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崩溃消散,而是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尽管只是一道小缝,却已足供两三个华净墟通过了,可见这道城门是何等的巨大。
看来这座城池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什么幻象。
如此一来,也就证明,华净墟之前猜测石壁上的那道封印,是一位不知名的大法师留下封印阴气的想法是错的。他可不相信那只阴妖会在这石洞里建起这么一座大城,就算它有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必要啊!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这里曾是一位高人,或者说是这位高人以及其族人曾经住过的地方,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远离了尘世,躲到了这里,在这里建起城池,居住、生息。后来,他们又不知道什么缘故,离开了这里,最后这里被阴妖所占据,成为它的老巢。
是什么原因呢?这座城池又究竟是哪个朝代,哪个种族的呢?还有,为什么自己会在那块玉简上面感觉到熟悉的力量?
种种疑问涌上华净墟的心头。
城门打开以后,一股浓郁地黑气从城内翻涌而出,直向华净墟扑来。
华净墟深恐这是阴妖的手段,急忙闪过一旁。
黑气从他身旁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凄厉的咆哮声从黑气之中传出,在华净墟的耳边,在这城池,在这石洞不停回荡。
“杀…杀…杀……”
“吾以全族血脉,诅咒妖族永世沉沦……”
“娘,我好痛……”
“天要亡我,我要逆天……”
“头可断,魂可灭,誓不向苍天低头……”
……
山洞外,苏育文等人心头忽然涌出一阵莫名的惊骇,下意识长身而起,脸色惨白的齐齐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白芒村刚刚晴朗的天空,突然之间,乌云密布,变得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悬在了众人头顶,数不清的红色闪电,在云中暴噪的游走,一阵阵惊雷,仿佛苍天的怒吼……。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荀芳颤抖着问道。
不止是她,这里所有的人,乃至于全世界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一阵心惊肉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大事情要发生。
与此同时,在距离天剑峰数千里外的天都峰顶的一座洞府中,盘膝静坐的木常风突然双眼暴睁,身形一闪,已到了云层之上,目光深遂的仰头向苍天看去。
看着看着,木常风蓦然咧嘴一笑,笑声逐渐转大,越来越快意,越来越疯狂……到了后来,他的笑声竟然隐隐有将这阵怒雷压下去的势头。
木常风止住笑声,双目中的疯狂消失,随之冒出一股凛冽至极的杀气,这股杀气之浓,竟让整个天都峰刹那之间冰封,他指着苍穹吐气开声:
“滚……”
这一声暴喝一传出来,白芒村响彻的怒雷似乎不敢背逆木常风的话语,又嚎了两嗓子,方才不甘地消失,随后,悬在苏育文等人头顶的乌云也消散了。
木常风的暴喝声越传越远,最终响彻整个修行界,数不清的修行被这一声暴喝从入定中惊醒,骇然的望向天空。
龙虎宗王自明双目急闪,左目中盘绕的雷电化作一条紫色巨龙,向着天空无声咆哮,右目中不停旋转的黑色旋风化作一只面目狰狞,背生双翅的怪兽,随着巨龙的咆哮,也同样冲着天空怒吼。
王自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双目骇人的动静,闭上眼睛,再次入定,只留下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淡淡响起。
“来了……。”
凡俗界,京都一座豪华的宅邸中,西装革履的孔德邦抓耳挠腮:“奶奶的,这次玩儿大了……”
他在房中踱来踱去,半晌,他似乎决定了什么,冲门外吼道:“来人……”
房门打开,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向孔德邦行了个军礼,垂首恭听命令。
……
白芒村山洞外,苏育文面无血色:“天现异象,莫非,这世间要发生什么大事?”
苏育文只是茅山一个微不足道的外门弟子,以他的身份和修为,并不知道修行界木常风的疯狂大笑,王自明的平静呢喃……,他只是隐隐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
水潭石洞城门口,华净墟神色依旧严肃冷漠,淡然的看着嘶吼的黑气,他不知道黑气的吼声是什么意思,却能感觉得到,它那冲天的杀气,惊人的绝望,无比的怨毒……。
脸上一凉,华净墟伸手摸了摸那丝凉意,放到眼前一看,那竟然是……一滴泪水。
他哭了……?
华净墟满是惊异,他从出生到现在,只有在十多年前那场大地震暴发过后,得知所有亲人都惨遭不幸的时候才流过一次泪。这一次,是第二次。
我为什么会流泪?我为什么会为了这一道黑气而哭?
华净墟不知道答案,他那像一个符号一样简单的心思,也不想去浪费精神追求答案。他只知道,他到这里来,是为了灭掉那只害人的阴妖。
他在这里已经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了,每多一分时间,就多一分变数。
当下,华净墟不再犹豫,径直走进了城门。
城内的情形与白芒村的情形恰恰相反,这里这些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建筑物,竟保存的十分完好,甚至偶尔还能见到一些木椽上细小的木刺,仿佛这些建筑物都是新建的一般。
更为壮观的是,这些建筑物之间,还摆放着数不清的石像。这些石像,无一例外,雕刻的全部都是人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栩栩如生,面部神态更是几乎与真人无异,就好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样。
这些石雕摆放的位置也是杂乱无序,毫无章法可言,它们或坐或立,或手执茶盏,或闲庭信步……,乱七八糟,什么样的都有,就跟凡俗间喧闹的街市一样,只是,这个街市里没有活人,全都是石像。
虽说这些石像的形态各不相同,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动作,有的面目狰狞,大张着口似要怒吼,有的挥舞着拳头,似要抗争,有的神情惶然,眼中布满惊恐,似要哭泣……。
这些石像雕刻的实在是太过传神,若是换作别人,走在这些跟活人没什么差别,却是冷冰冰的雕像群中,只怕难免会心生恐惧,胆小一点的,甚至有可能会活活吓死。
华净墟虽没有恐惧,却也莫名的心头一恸,尤其是,当他的目光落在街角处两个相拥在一起的石像上的时候,这阵痛更是刺骨。
那是一对母子,那孩子年约六七岁,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儿,小小的脸上满是痛苦,皱着眉,撇着嘴,似在哭泣,他的母亲,蹲着身子,轻轻地将他抱在怀里,一手摸着他小小的脑袋,似乎是在安慰他,可她的脸上,却写满了无助,半睁着的眼睛中,泪光盈然,透露着难以言明的绝望,在她眼角下,挂着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