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界,问天阁,听雨轩。
“什么?”轩里中央,易辰从几前站起身,讶异道,“拜师?”
“是啊,我观你根基深稳,天资亦是不错,再加上临场应对灵活多变,必要时又懂得见机而作,以上口述,皆是我相中你想收之为徒的因由,”毌荀不惊不乍,淡淡地喝着在旁香儿盛给的茶水,道,“怎么样?可是要试试?”
“嘁,这有什么可试的,你先前不都说过了,那什么……什么逆天人的修炼方式是异于世俗修真的,我承认你很强,但你我求道不同,一为凡一为王,这巴掌怎么拍都拍不响的,”易辰悄悄看了看对面向自己温柔笑着的仙女姐姐,顿了顿,便又坐回原位,回道,“虽然不想说——可就算你再强,你也教不得我什么啊……”
“呵呵,这个你便不必操心了,我虽未曾侵淫王道多深,不过好说也有太古至今之阅历,这王道其中的奥妙玄机多多少少也是有过涉猎的,”毌荀放下茶杯,笑道,“正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我既要逆天而行,与天对峙,那便需首当其冲知明其所以然,别看我虽为一介凡人,但所悟王道之理那亦是要高出你这毛头小孩儿整一大截的,你意下如何呢?”
“嘁,嚣什么张嘛……”易辰撇过脸,讲道理人几言确之属实,但这举止投足间那一副不以为然的势子,就瞧那眯眯眼的球样儿,真惹得自己一阵不爽,便道,“你话说得是没错,不过眼下我乐于自身志向,并无拜师的意愿,所以着实抱歉,让你失望了!”
“哦?此话怎讲?”
“这有什么好说的!第一,我为人不喜拘束,拜了师就如同给我上了镣铐限制我动作,第二,我是身怀远大志向之人,下三境界早不可满足余心抱负,不才在下可是要成为凡世天下第一强者,突破天罡境界证得大道之志士,以是以你凡人之道的教授显然不及我标准,最后,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看你忒不顺眼,叫我拜你为师——想都别想!”易辰双手抱胸,严肃道,“所以,抱歉叫您老人失望了!”
“哦?如此看来,你实际并非纠结于拜师与否,而是一直在为我本人立场计较于心啊,呵呵……”毌荀闻言,摇了摇头,叹道,“唉,那还真是可惜了,其实你大可细细思量一番……”
易辰瞧见毌荀这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当下心里不禁痛快淋漓。
哼!我易辰就是倒立吃屎也绝不拜你为师,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哼!叫你一副神气的样子,你不是拽得很么?哦呦,怎么?小爷我就是不拜,你还能拿我怎样?打断我的腿?嘁……
“啊,怎么这样……”香儿放下茶壶,容色却是委屈地快要哭了出来,遂即用旁人不甚察觉的声音自言道,“我……我还想当我辰儿的师娘呢……”
说罢,彼时易辰却无意将其收之耳中,倏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有刹那便屈身一跪,双臂一展蓦地稽首,以是脑袋重重砸在地板上,激起一层层碎屑飞尘,末了向着对面几前的毌荀大喊一声:“不肖弟子易辰,拜见师父!”
“啊……啊?”毌荀还尚未回过神,突然听闻易辰就要拜师的决绝言辞,当下一阵惑色,不免小声嘀咕了几句,“这翻脸都快赶得上翻书了……”
不过侃归侃,待缓了缓神,毌荀旋即正色道,“咳咳——既然你心意已决,又看在你态度如此诚恳的份儿上,先前你回绝的话我权当没有听见过,既是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地将你收之麾下,你且起来罢!”
“谢师父!”易辰闻声起身,只见其脸上血印片片,额角上的伤口甚至还不断向外冒着鲜血,看来方才那一磕还真是发自肺腑的真挚诚心啊……
“咦?你这要不要紧?”毌荀看其模样,惊道。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易辰用袖口擦了擦血,笑道,“方才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当下在师父您这儿取经受益才为上策,比起自己于俗世毫无筹策地四处碰壁,我愿听师父您一片悉心教导,于是一想至此就毫不犹豫地应下了,终极一时过于激动,倒是弄得自己失态了。”
“噗嗤——”瞧得易辰这般夸张模样,香儿不禁掩嘴一笑,甚是开心怡悦。
“原来如此,”毌荀点了点头,满意道,“不愧是我毌荀的徒弟,识时务,明大局,好!你且随我来!”
“是,师父!”
未几,毌荀站起身,一旁的香儿也随之起来,二人对视一番,点了点头,便是向着门口步去,易辰见状,也赶忙跟了紧。
一路上,三人两前一后地走在回廊里,经由昨晚一番畅聊,便自仙女姐姐那里得知,眼下自己身处云界,如今栖身的这叫作问天阁的四合小院正是他们夫妇二人的住处。
再有云界者,其宙合区宇皆由毌荀本人意向所决,不为界外所困,以是自己置身云界十日百日对外皆无影响,这亦让得自己稍能理解其夫妇二人在非为祭气修炼下为何能如此长寿了,毕竟并非谁都能拥有此等玄妙又违背常理之法,所以想必那逆天人的本质定也绝非毌荀他口述的那般简单,这一切,于外界而言,于自己来讲,还是太过神秘了……
“到了。”
毌荀夫妇二人驻足一门前,易辰继而停下脚步,看向门上的横匾,道,“空斋!”
“嗯,”毌荀默许了声,然拉开门进去,对后面的易辰道,“进来吧!”
跟着二人进至里去,易辰一瞥便见屋内布置好的架台不下百数之多,其间堆有各色各类造型薄厚不一的秘籍卷轴,再往里走,青石铸壁,镂金雕品,放眼一望,牵系于其间万卷宝典,好不阔气,易辰蓦地不住张口恍神,原来这占地三分的房里竟藏得全是法诀奇术!
这……这手笔都不逊界外那些大宗大派代代相传的真迹收藏了,这……这也忒壮观了……
易辰赶忙回过神,目光不觉瞥向一旁的毌荀那里,只见后者看于眼前迹象,人不过是点了点头,再不过淡淡几笑,负手而立并无他言,我你娘真就白开水画画,轻描淡写呗?
就还别急,另一旁的香儿挽着毌荀手臂,人也是微微笑着不支一声,就好像这种扩人眼界的景象对于他们而言根本不过尔尔一般……
这夫妇俩,真的也忒难猜了噢……
“不过一些收藏,见笑了,”毌荀与香儿挽手走向前去,旋即回首叫向易辰,道,“你且跟过来吧,我有东西交予你。”
说罢,易辰速即跟向前去,然与毌荀二人驻足一实物之前,细细看去,原来这突入眼前的是一庞然金座,随着这大块头映入眼帘,这不禁令得眼下的少年郎甚是震撼。
只见这东西外向浩大威慑,看似厚重千斤之有,表里镂金铸银,靠背及两边扶手上竟亦镶嵌有颗颗耀眼夺目且颜色不一的宝石美玉,整个势子纵予人一丝睥睨世间、威厉天下的王霸之气,分明就是一尊尘封已久却依然无失威严的裕如王座,便好像坐于其上,自己便是统领这凡世上下的一代王者一般……
“如何?”看着满脸震撼的易辰,毌荀却是笑了笑道,“可是有一丝大开眼界的感觉?”
“呃……嗯……”易辰盯着这浑身泛着虹光的金座,吞吞吐吐道,显然一时半会儿竟还没回过神来。
“呵呵,这便是我要交予你的东西,”毌荀放下香儿玉手,动身走向金座前,而后从那个座上拿起一本像是法诀一般的珍本,旋即走回过来,向易辰道,“你收下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易辰接过毌荀递来的珍本,然小心擦了擦封面,高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呵呵,你这臭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客气……”毌荀摇了摇头,叹道,“行了,这本秘籍对于你日后的修行可谓是如虎添翼,所以你定是要用心钻研其中道理,切莫妄自尊大,小视了其中玄机!”
“哎,瞧您这话说的……”易辰闻言,甚是不解地翻着这部珍本看了起来,这说是秘籍的书里面字迹形图密密麻麻一片,大致看去就跟平常自己所修炼的普通法诀术数形式上并无多大差异,只是这珍本通体呈金,书槽上的车线也是缝合整齐,但令人奇怪的是这秘籍全书包括封面封底,书脊出边等等竟是没有一个文字图形,说白了就是一部无题之书。
好小子!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这不禁让得易辰奇怪万分,毕竟这般布置的秘籍珍本自己只怕还是头一次见,这不顿了顿,当下便道,“不过这什么书啊?说得倒是玄乎,里面的图画字迹不也就这样了,难道很是厉害?”
“呵呵,当然厉害了,”毌荀笑道,“你当下拿着的这部珍本,正是普天之下销声匿迹已久的更可以说是早已绝迹了的成王宝典——《王书》!”
“什么?王……王书?”
毌荀这一令人意想不到的答复当真是叫易辰面带赫然,甚无头绪。
来,咱先捋一捋,这《五行书》自己倒是听过,毕竟是始王传承下来的经典,更是整个凡世修真炼气的根本,如若说祭气是一个修士修真赖以生存的泉源力量,那《五行书》便是支持着这股力量正常驱使的中心根底,正如血不离上玄,而上玄亦不离血,可这突然冒出来个什么《王书》,这个更鸟啊,阴阳五行都不屑于叫,人直接整个“王”字出来了,哎呦厉害厉害……
“这凡世人人皆知《五行书》,但这王书别人我不知道,我反正是头一次听说,”易辰怔了一下,然道,“难不成它比《五行书》都厉害吗……”
“《王书》不为人知也实属正常,毕竟年代久远,”毌荀闭上眼,轻轻一笑,道,“这部秘籍早在神魔大战之前便已横空出世了,而平定干戈的你们这些凡世俗人嘴里的始王,他一身的修为便正是从此书里修来的,以是真若论起资历来讲,倒属实是这本《王书》更胜一筹,而且厉害得不止一点儿半点儿啊……”
“我曰,这么厉害!”易辰攒着书兴奋一跳,惊呼道,“这无题秘籍竟是传说中始王所习之物,那我现在得到它,岂——岂不是赚大发了,我曰这也忒爽了去!”
这《王书》带给易辰的震撼简直难以想象,试想凡世万万修真者穷其一生都在悟彻《五行书》之真谛,不过话挑明了讲,试问这凡世上下又有多少人能突破得了玄幻境界更甚于地煞之境……
至于最后那天罡一说,恐怕这天下凡人想都未曾想过,而若问易辰是否真有考虑过这个志向,平日里自己嘴上说着要成为绝世强者,要练成天罡境界成王成第一,只是外人可曾相信其可以?自己又可曾相信其可以?
但不论往日如何,至少当下,《王书》可以,因为它比《五行书》潜力更大,它可使自己远志以模糊至明晰,可使自己离穹顶更近一步,能美梦成真,说是梦真了,很多人很多事,就也成真了……
以是自己激动啊。
以是自己欣喜啊。
“咯咯,你这小笨蛋呐,”一旁的香儿见状,忙是掩嘴一笑,无奈道,“切莫这般作怪了,像这样子成何体统?真是的……”
“啊?哦,”易辰闻言,旋即平复下心情,喘着气道,“不是的,仙女姐姐,我——我这还不是太激动了嘛……”
“咯咯,你呀,既然已做了毌郎的徒弟,那自然便是我毌家的娃儿,瞧你这一出弄得人多见外?”香儿将易辰拉到身前,然温柔搂着他脖颈,将其轻轻搂进自己怀里,闭眸道,“我与毌郎一生无子,如今你赘入麾下,那便是我们自己的孩子了,试问这世间有哪个爹娘不疼自己的娃娃呢?你这折煞人的小笨蛋呐……”
“仙女姐姐……”听得香儿这般告白,感受到这曾经只存于梦里有的温柔。
这一下便刺中易辰软肋,外加上自己方才得有《王书》的亢奋,这先烈再柔的刺激自己怎得能承受得住,以是当下鼻头不禁一酸,有一种欲放声大哭的冲动,但迫于颜面,他还是束缚住了冲动,自己一堂堂男子汉,届时哭得涕泗横流的,那成何体统!只是这种感觉,自己真的,真的已经很多年未曾经受过了……
“噗嗤——”香儿紧紧搂着易辰,眼圈也是不觉红了起来,笑道,“都这关头了,还要叫我仙女姐姐吗?”
“不,不是,我……我是想说……”易辰抬起头,看着香儿绝美的容颜,那微微扬起的嘴唇,就像是初春正欲消退的融冰,如水的弯弯眸子,又像是甜窖里甘美的琼浆仙露,而当自己回过神时,细细看去,香儿那黑夜般深邃的瞳孔里,竟是有一个眼泪哗哗下淌着的稚气少年,很明显,那人正是易辰自己,而再看着这仿若真就是自己毕生憧憬的温柔时,易辰终于泣不成声,他哽咽道,“师娘……师娘!”
“哎!”那旁的香儿也终极泪如雨下,忙是应声回道,仿佛自己等了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一样,“我的乖辰儿,我的小傻瓜……”
如若说《王书》是命运眷顾给自己的至宝,那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再造生命,她给自己的温柔总是那么无微不至,没曾说过要自己还什么,也没曾说过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自己牵动了她那本绷紧着的深情,以是碰了就再亦收不住了,就像脱离汪洋的潮水,疯一样的向岸推进,待浪花迭起,纵使终极碎裂成泡沫,亦要与岸紧紧相拥。
易辰注视着香儿,注视着她那同样下淌着的泪水,那何尝不是向岸的潮水,何尝不是碎了的泡沫,只是这须臾间,仿佛自己真就诞生于她的肉体,有十月怀甲的幸福,也有一朝分娩的辛酸,更有生离死别的痛楚,仿佛因为她,自己才能触碰这世界,才能爱与被爱,这与她的缘分,与他们夫妇二人的缘分,原来自己终归是幸运的……
一旁,看着哭成泪人儿的抱在一团的这娘儿俩,毌荀悄悄挪后一步,他负手而立,就这般静静看着两人许久,不发一言,一个心心念着自己的孩儿,一个心心念着自己的娘亲,二人于岁月的天坑里寻寻觅觅,然在缘分相及时终归重逢,这一刻,仿佛世间所有皆是为之庆幸,皆是为这来之不易的牵绊暗暗祝声。
空斋里,三人三影,一心一意。
*
辗转来回,三人最终回到听雨轩。
“师父,我大致翻了翻,但为何这书里内容不甚齐全呢,”易辰坐在几前,手里来回翻动着《王书》,皱着眉头道,“你看这末页写的,很明显是话未言尽,中心关键悬而未决啊!”
“呵呵,确实如此,”毌荀接过香儿递来的香茗,然向美人点头一笑,喝了口,道,“《王书》可不单单止这一本,整部下来可是有六本之多!”
“什么!六本?”易辰惊道。
“不错!”毌荀看着易辰,正色道,“这还需从久前说起,自神魔大战平定以来,始王将新生之祭气传予凡人供其修炼,你我皆知祭气乃融合之气,其是由始王本源之气做引,结合阴阳五行后终将神魔之力炼化,而最终的成品便就是祭气了。”
“而要知祭气者,其中始王本源之气固为至上,但成就祭气本身的却是神魔之力,以是后者作用其实才为精粹,如此一来,凡人后天锤炼祭气亦顺带成就于神魔之力,期间若有甚者临幸天恩,更可得于神魔之力其中一方血脉传承,这二者血脉一称为‘神脉’,一称为‘魔脉’,而身怀有神脉或魔脉之士则被统称为‘谪王’,其本身可谓是蜕茧化蝶,实力晋升较于常人更为神速,必要时又可借血脉之力,终极比起平常修士,其悬殊之大真就如天上地下,不由分说。”
“竟然还有‘神脉’、‘魔脉’之说,我都未曾听过……”易辰沉思道。
“不足为奇,这本就事关重大,云界外早已算作机密文书了,”毌荀浅尝一口香茗,淡然道,“毕竟事关王公贵族专权,更关系整个凡世众生辑穆。”
“你且试想,一旦有谪王暴乱反叛,这无疑会威胁于整个天下民生康乐安稳,以是当今朝廷就已知畛域,命得全数谪王歃血立约,誓遵《贞观诏》之契言相互制衡,终极以保天下太平。”
“事成后,这些谪王要么归顺朝廷被以厚待,要么自立门户受于暗线监督,要么自废武功,干脆褪袍隐居与世无争,总之李天朝廷这番苦心功不可没,想如今凡世上下物阜民丰,亦是多亏了《贞观诏》的制衡,因此多数下位者不知此情亦是于情理之中,你亦不必为之纠结!”
“这么恐怖,看来修为太过强大反而遭罪更多,再者与其说是朝廷厚待这些谪王,不如说其实心里到底是怕他们造反吧……”易辰叹道,旋即心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旧事,当下便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呵呵,你到了外面可不能再这般乱讲了,毕竟君不可蔑,这朝廷也是要面子的!”毌荀摇了摇头,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谪王终究还有一‘谪’字,而真正的王者,他只叫一简略却尽显威严的‘王’字,而他身怀着的,是超越‘神脉’、‘魔脉’的更至上者——‘王脉’!”
“王脉?”
“不错!”毌荀放下茶杯,严色道,“天地开辟,日月重光,所言之王者,其身怀绝世之王脉,肃清万里,总齐八荒!王之者,大败魔尊之威,凌驾神祇之上,既当横空出世,万物苍生俯首称臣,这便是王!更是我辈人士欲与对峙之不二对象!”
“哦呦,师父,这些吹辞我早就听腻歪了,再者你说了半天最后还不是想借势吹一下自己吗,真是的……”易辰无奈斜首,说道,“您就挑着王脉’的记事讲不就成了,咱聊聊正事儿可还行?”
“咳咳,这还用你说,为师当然知道!”毌荀尴尬一声,继而正色道,“‘王脉’的诞生便如先前‘神脉’、‘魔脉’一般无二,只是相较于后两者而言,‘王脉’多了本命王道之力!”
“王道之力?很厉害吗?”易辰问道。
“那是自然,要知神魔两方谪王总计十二数,从一介至五介有十位,其单单这前五介即符合十之天干阵,再加上最后两位六介者又可凑得十二之地支阵,从有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以致在人成运,其一并承载天地两道之力,终极阐述天地人之学,这便是谪王强之所在!”
”而王道之力,其能一并统揽十二谪王之权,即王道之下,王道兴,则天下兴,王道亡,则天下亡。这些倒是与我逆天人之理有所相似,不过其将王道强加于天地人学之上,这与我等强调的人道为尊恰恰相反,仅此而已!”
“我曰,那不就是说单凭这一个王者就一并囊括了所有谪王能力了不成?”易辰不禁感慨,点了点头叹道,“不愧是吹了十几万年的人,哦不对,这堂堂始王,堂堂王者哪还能算是人……”
“瞧你!莫要讲脏话!辰儿,你切记,再强的存在也必定有着他的盲区,这凡世上下从未有绝对一说!”毌荀看向易辰,继而指了指其手上的秘籍,低声道,“就像这本《王书》,缘由世间难有肉眼能看穿其本质,所以它被尘封了数万之年,就是写有王权天道之理也不过是捧上了厚积堆集着的尘灰罢了……”
“师父,那这《王书》……”
“呵呵,正如我先前所说……”毌荀神秘一笑,道,“《王书》正是王者所修秘籍,不过我仍需规整一番,因为这《王书》仅供传承有王脉者修习,其他凡人甚至是谪王等等,皆无资格!”
“啊?那我还怎得修炼它,怎得……”
“辰儿,你可曾记得昨日你我切磋时的场景?”毌荀打断易辰的话,然笑道,“在你施展自己最强杀招‘王威’数次无果后,你情急下祭出本命精血迫使招数涨势,可就在你施展最后一击之际,我察觉到你体内血脉打向外界的一道印记,虽说其呈现仅须臾一瞬便是不见,但当时我心里早已将其清楚临摹,而它,正是王印!”
王印,易辰当然知道它是什么,不过当下务必先拿祭印作引,但凡常人生来受承祭气,那其便生有一道象征性的印记,这道印记便是祭印。
祭印就好似流岚一般,众人都各不相同,其未曾有固定大小,未曾有固定形状,也未曾有固定印处,有的大若盅底,有的小似指节,有的形似活物,有的形无规整,有的或生于手腕,有的或印于腰间。
祭印并没有实际用处,平日里,强者外放祭印以来彰显身份,美人亦可收回祭印免其遮掩肌肤,如今毌荀道易辰于切磋之际外放莫名印记于空中,而他又肯定那印记并非祭印而是王印,意义何在?
如若说祭印源于王脉的传承,那王印就源于王脉本身了,正如一方是自海分流而出之溪水,一方则是辽阔无垠之海本身,而一想至此,易辰怎会意识不到这王印蕴含的意义为何……
“辰儿,当你成了湮坠新主之时,有些事,便就注定好了……”毌荀再尝一口香茗,缓缓道,“就像我所言的王者——”
“不是别人,正是你!”
“嘭——”
只见《王书》重重砸在地板之上,易辰瞪大眼睛,双手悬空着好像自己还曾捧着书一般,在毌荀话落那一刹那,整个人便是怔住了,可自己明明已经意识到了,可话从毌荀口中说出,却为何仍叫自己蓦地悸动,心生忌惮,也不知自己是在畏怯这突来的命数,还是在畏怯眼前这夫妇二人呢……
看了看对面笑着的男子,看着神色并无多大波澜的毌荀,易辰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旋即咽了口口水,试探道:“师父,如果我真是王,那……那你……”
“无所谓的,”一旁的香儿这时开口道,她挪动身子,伸手抚摸着易辰苍白的脸颊,只是安慰,“在我与毌郎眼里,你并非高高在上的王,你只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平凡少年,只是结缘于我们的湮坠的新主人,更是我们自己心疼宠溺的孩子,所以你并非我们想对峙的天道,我与毌郎为人父母,只会爱你护你,仅此而已……”
听着香儿从心的安慰,易辰咬着嘴唇并无他言,他紧紧搂过香儿,坚定道:“就算我是王,我也会是那匡正世间万般道理,绝不以歪由强加天道之王,师父,师娘,日后我会证于你们看!”
“呵呵,如此甚好!”毌荀看着依偎在一起的母子二人,点了点头,笑道,“想我昔时候心里唯有愤懑,我厌透这世俗王权至上,厌透这世道唯王独尊,更厌透这王道即天道之妄语,而今时光荏苒,褪去昔时抱负,我更愿待这天下以灵府,王道之下,尽管我等逆天之理渺小如粟,但我坚信凡人之道定可重见天日,人定能胜天!”
“所以莫要多虑了,想我毌荀前半生从未收徒,如今以一介凡躯教出一个举世王者,届时叫他匡正这世间的不公秩序,又有何不可不是?”毌荀站起身,而后走向窗前,望见那高悬于空的弯弯残月,畅然道,“再者,凡世上下我且不管,但至少在这云界里,在这问天阁中,你并非是何王者,你仅是我夫妻二人要宠要爱的娃儿,这,便是我的道理……”
“师父……”
易辰望向毌荀的背影,那孤独却依然坚实的背影,忽地,目光又朝地上静静落着的《王书》看去,思绪万千,沉默良久,最后视线终是回到毌荀身上,易辰欲启齿,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终极,咬紧牙关,攒紧拳头,下一刻便站起身子,他拾起地上的《王书》,而后再往毌荀背后移步走去……
月下,这听雨轩里,素袍男子负手而立,几前的女子亦是含笑坐着,少年攒着《王书》,面向窗前的男人俯首叩拜,许久许久。
秋涛吞楚驿,晓月上荆门。
这一刻,叫一声师父,少年唯有诚挚之心,虔敬再无他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