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1世纪的今日,各个朝代古墓的发掘以及电视剧的热映,又一次引起了人们对历史的重视。各个学校的历史、考古专业受到了各界的重视,徐鹤然就是在这股“复古”潮流下进入了南港大学的考古系。
徐鹤然每逢假期都会和父母回自己爷爷家的大宅子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今天由于高中同学聚会,没赶上和父母一起过去,所以散了会,就只能自己寻着不甚熟悉的夜路独自前往。
“爷爷,您这是干嘛去啊?”徐鹤然刚一推门进去,就看到迎面朝自己匆匆走过来的爷爷。
“鹤然呐,你回来的正好!跟爷爷去广都拍卖行走一趟!”老爷子二话没说,就抓住了徐鹤然的手要把她往外带。
“这都八点多了,这会儿往拍卖行去干嘛啊?”徐鹤然虽然满心的疑惑,却也是小跑着紧跟在爷爷的身后。
若是常人见着这番景象必然是会感到讶异的:一个青春正盛的小姑娘竟然走着跟不上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年人?然而徐鹤然早已习惯这种风风火火跟着爷爷屁股后面跑的日子,毕竟她从小就喜欢趴在宅子的窗户边看着爷爷在院子里打太极、竞走、耍拳。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健壮的体质,并没有遗传到徐鹤然身上。
作为一个800米都要跑5分钟的人,不过是走了一点多公里的路,就已经开始小喘起来。
“爷爷,到了没啊……”
徐鹤然有气无力的低着头往前蹭咕,直到撞到自己爷爷坚实的后背才吃痛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一个复古的小洋楼赫然在出现在眼前。小洋楼不高,若是和现在大都市里的楼房比,也不过是两层楼的高度。砖红色的墙皮,铜包金的装饰,大气沉稳,更何况位置在街角,并不太引人注意。
广都拍卖行。
在徐鹤然的印象里,这个拍卖行鲜少有人进出。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拍卖行得以继续经营下去,而且经营了近二十余载,靠的都是什么。
“然然,跟紧爷爷。咱们从这边走。”
老爷子引着鹤然从离拍卖行不远的一个标注着网吧的楼梯口径直下去。绕过一个幽暗的通道,再向上爬约两分钟的楼梯,一个欧式锦缎的大门出现在徐鹤然的视野。
推开大门,吵吵嚷嚷的声音和突如其来明亮的光线打了徐鹤然一个猝不及防。
“开个包间,尽量是接近拍卖舞台中间的位置。”老爷子递给身侧迎过来接待服务生一张黑色的卡,仔细嘱咐到。
看到这张黑色的卡片,服务生眼睛一亮,身段放的更低了些:“得嘞,您老这边请。”
边引着爷孙二人往楼上的单间走,边小声对着耳麦说些什么。待到三人到达二层的时候,已经有服务生在等候了。
“二位这边请。”
包间位于舞台的正中,可以说是能看到拍卖场舞台的最好视点。徐鹤然虽然疑惑于爷爷递出的那张黑卡的来处,却也没敢多问。毕竟爷爷不太喜欢别人过多询问他的事。
爷孙二人坐下落定,徐鹤然随手一摸,便是一张拍品清单。她虽是第一次来拍卖场,但经常刷剧的她也对拍卖场的规矩略知一二。
就比如说这个清单,前来参与拍卖的买家虽多少会提前会透过拍卖行放出来的风声择场竞拍,但是还是会在入席之时、开始竞价之前看看拍卖清单的。毕竟,拍卖行放出来的,并不是全部拍品,质量与竞争力也估摸得不一定准确。为了确保能万无一失的拍下自己中意的拍品,通常都会拿着确认一下,顺便在不让自己空手而归的强迫症中,给自己一个不那么掉身价的台阶下。
然而,看爷爷双手搭在拐杖上就那么静静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去看那清单的意思。隐约间,徐鹤然似乎是看出了自己爷爷早已有了目标拍品,却还是没忍住地问到:“爷爷,您这次来,是想拍什么啊?咱俩的古董名画也不少,何苦大晚上的跑这儿一趟?”
老爷子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的说:“今天的拍品不同于其他老物件,对咱们家甚至咱们家族都是一个重要的宝贝。现在离拍卖开始还有小二十分钟的时间,你也闭眼休息会儿吧!”
徐鹤然没有出声回应。她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目光凝固在拍卖清单的最底下的一行字上。
……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铜铃声把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熟的徐鹤然猛然惊醒。
“开始了!开始了!爷爷!”徐鹤然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去捅咕旁边的爷爷。
“别着急,好东西都是最后一个出。”徐老爷子半睁着眼,拈了杯茶润了润干裂的嘴,便又闭起眼来。
徐鹤然尴尬的笑了两声,她可是知道爷爷的习惯:每天晚上九点睡觉,早上五点起。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九点了,估计,还没等开拍最后一件就昏昏欲睡了吧!
最后一件……
徐鹤然嘴里小声念叨着,最后一件拍品不过是一个没有注明朝代的古籍残本,爷爷为什么对这件拍品如此关注呢?
或许是因为刚才十来分钟的小憩,徐鹤然今晚异常清醒。她仔细盯着眼前硕大的液晶电视上投射的拍卖舞台的近距离场景,尽量不错过每一样拍品以及拍品的细节。毕竟,清单上还有好多拍品是她看好的。虽说爷爷要掷金于最后那件拍品,自己没有办法拍下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有这么好的设备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看的这么仔细,不看白不看,亏不着就得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徐鹤然看的是有些无聊。虽说有几件雕琢精细的玉器可以提提神,但其他的字画确实她所不喜的。没有一点艺术细胞这一点,可以说是她们老徐家祖传的基因了。
“下面,是大家万众瞩目的最后一件拍品!”
闻声,徐老爷子缓缓睁开双眼,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旋即撑起拐杖快步走到电子屏的跟前。
“然然,你在哪儿坐着别动。听着价格,但凡我没有让你停,就不要停,继续加价!”
“好。”徐鹤然抓起被拍卖清单覆盖的平板,手指虚点在加价键上,时刻准备着听爷爷的指挥。
“这件拍品,对比前面的拍品来说,在年代上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但是这对历史研究以及收藏家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打个比方来说,大家都知道始于汉高祖刘邦时期的丹书铁券,是一种用丹书写在铁板之上,颁发给肱股之臣享受世代优遇以及免罪的凭证。而这件拍品……”
台上一袭黑衣的拍卖师猛然掀开身前遮罩拍品的红色锦缎,玻璃盒内,赫然是数寸高的乌黑铁板。徐鹤然轻轻推动着座椅扶手上的推手,拉近进着主屏幕摄像头与拍品的距离。
“然然,你上了半年的学,应该多少学了些鉴古的知识吧?说来听听。”
“这铁板厚度约一寸,虽有斑驳锈迹,但整体看起来还算完整。形状类似瓦片,不过侧沿弧度并不并圆润,凹陷、残缺,应该颇有这年代。”徐鹤然说着动了动推手,转了个几个角度,却也没找到称心的视角,摇摆不定。
“怎么了?是不是这物件有什么异样?”老爷子盯着屏幕上晃来晃去的影像不禁问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物件对自己,对徐家可是极为重要的!除了差错,怕是会糟祖宗抱怨的!
“不是。只不过……我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件器物的朝代。单纯以书卷的制式来看,极少有年代会用这么重、这么不方便携带的材料去著书立传;而以丹书铁券的形制来看,这个东西又比普通的丹书铁券大一圈。”徐鹤然蹙了蹙眉头,身子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审视着屏幕,“这丹书铁券在判别朝代上也颇有讲究。一般以隋朝为分界线,隋之前以朱砂为墨在铁板上篆字,而隋之后则以金粉为墨。而这个铁板虽有磨损,但是偶有清晰的地方可以看到,这铁板上的字应该是先用刀刻上去,然后用金粉填补。这样的制式,好像在各个朝代的记载里都没有过。一时间,我到也看不出这究竟是哪个朝代的物件,其真伪又是如何了。”
徐老爷子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孙女,心想着让她去学这考古系的决定终归是对的。突然,拍卖锤的声音自屏幕中传来,爷爷的神情再次归于严肃。
“经我们拍卖行的专家鉴定,这件拍品距今至少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根据我们拓印铁板得到的部分清晰字体中可以得出。这件拍品名叫《君策》,记录了北月国历经三朝君王的女子的故事。”看着台下参加拍卖会的人们疑惑又充满着贪婪神情的眼睛,拍卖师不禁低头露出得意的微笑。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台,黑暗之中,一个瘦高的身影微微点了点头,拍卖师仿佛得了指令似的,敲了下拍卖锤,大声喊到:“这件名为《君策》的拍品由于参考其未来的历史价值,起拍价为二百万,现在开始进行竞拍!”
“加价。”
价目从二百至八百的数变动不过是眨眼之间。徐鹤然张着嘴惊讶地盯着屏幕,眼瞅着口水就要滴答下来了。她虽知道这件拍品历史价值的确很高,但这没有任何朝代记录的东西即便是未来价值再高,也不过是一个噱头。都说买的不如卖的精,这拍卖场作为买家与卖家的中介所,鼓吹的能力可以说得上是一流!这样没底的拍品对于任何一个卖家来说都是在打赌。赌一个未来价值,赌一段历史的真实存在。
“等等。”
徐鹤然打了个机灵,停下了不断加价的手。
“然然你看,到了八百万这个价位,价格浮动就慢下来了。”老爷子嘴上说着轻松,神情却依旧紧张着,“每个人都在赌,想用最低的价格换一个大富大贵。可是没有人真的有信心,除了想咱们这样知道《君策》真正价值的人。”
“413号,喊价一千万!”
徐老爷子心下一惊,一千万!这么爽快?难道除了自己,还有人觊觎这《君策》?
“329号,喊价一千二百万!”
“爷爷!”徐鹤然一个晃神,加价器已然落在了自己爷爷手里。听这这天价的数字,她紧张地眨了眨眼睛,爷爷这是要把自己的身家都赌上去啊!这《君策》到底是有什么魅力,竟然让爷爷如此着魔!
“413号,一千,五百万!”
“爷爷!别加价了!”徐鹤然猛地拉住爷爷的手,“这个413号如果不是志在必得就是有意和咱们争。一千二百万,喊出这个价已经是这东西的最高价值了!一千五百万,怕是故意抬价,不值啊!”
“不行!这是老祖宗的东西,赔上家底也得拍下来!”老爷子挣开徐鹤然的手就要冲出去和413号理论,却又被她阻拦了下来。
“爷爷!你听我一句行不行?咱这样,先停止继续加价,让413号拍下来。然后让拍卖行的人联系一下,咱们私下商议看看其愿不愿意出手如何?万一他们只是单纯的想买个藏品呢?咱们只要说明缘由,万一人家就愿意放手了呢?”
纠结了很久,徐老爷子似乎也妥协了。就在爷孙俩收拾好东西出门的时候,碰巧遇上了从隔壁房间出来的两人。
“徐老爷子?”为首的一人叫住了正欲离开的爷孙俩。
“夏老二?你怎么也在这儿?”徐老爷子顿住了脚,有些不屑地说道。
“老爷子,可别说您不知道,我这次来这儿的目的。”夏爽最讨厌别人喊他夏老二了,虽是生气,却也得忍着!他负手向前,近了几步,凑近了徐老爷子,“老爷子,这《君策》您不会不想要吧?”
“看来这拼了命往高了抬价的413号,就是你喽?”徐老爷子忍着怒气戏谑道。
“这哪儿是往高了抬价,这毕竟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再多的钱也乐意花!”
“你!老祖宗用的是徐家的名号,哪里用的是你们夏家的名号!别在这儿胡扯!”徐老爷子猛的把拐杖举到夏爽的跟前,老脸被气憋的通红。
“老祖宗不过是因为一些缘故被迫寄在徐家门下,这血统,可还是我夏家的!”夏爽也没客气,胸口向前挺了挺。
眼瞅着两位长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徐鹤然匆匆站到了二人中间。
“爷爷,夏叔叔,您两位可是各家的人物,在这儿吵嚷,多丢面子不是?”徐鹤然两边陪着笑,“夏叔叔,您看啊,我们家老爷子就看中这卷《君策》了。要不,您说个价,我们把它买回来行不行?保证不亏了您的!”
“不卖!”夏爽傲气地白了徐鹤然一眼。
“夏叔叔,都说大人有大量,您这没捣腾清楚就为了收藏把人家老祖宗的东西买走,恐怕有失道德吧?这又不是钱的事儿不是?”
“嘿!你这小丫头,别以为你喊我一声‘叔叔’我就不跟你计较!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这是我夏家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夏叔叔,你看这样行吗?我们南港大学的考古小组正好在做课题研究。夏、徐两家各执一词,任哪一边派人出来做公证都不在理。我们小组加上导师共五人。都喜欢听故事,也都是搞这方面研究的。”徐鹤然可是知道,这夏家人有一个通病,干什么都得要个名堂,图个心安理得,“我们会拟定一个公证书,以我们五个人做公证人,两家各派三人,讲明这老祖宗、《君策》以及同各家的渊源。我们进行记录,以投票评判。”
“你和你的同学还有老师当评委?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的。我的导师是南港大学的考古系博士后,曾在史学研究上荣获国家众多奖项。至于我的同学,也不妨告诉你,我和小组里的一些同学并不和睦,不存在偏袒一说。而且我们会申请学校给我们出公证的其他手续,您觉得如何?”
“那,评判后结果如何处置?”
“若是判给夏家,我们赔礼道歉就是,自此不再提关于老祖宗的事儿;若是判给徐家,我们会以购买的名义请双方确认后进行交易。日期就定在五日后,如果判给我们,最后会按一天增长百分之一的价格买断。您意下如何?”
夏爽迟疑了一会儿,自己并不喜欢这些个所谓“祖宗辈”的东西,要不是自己大哥脱不开身,也不必自己过来花大把的钱让心里遭罪。想着钱这方面怎么着也亏不着自己,便微微点头答应了下来。
“得嘞!您们二位看,这不就解决了么?”徐鹤然笑眯眯地把手揣进兜里,心里早已打好了小算盘,“那就五日之后见!”
徐鹤然小跑着拉着爷爷出了拍卖行,闻到新鲜的空气,她总算心里放松了下来,
“然然,你就这么有把握?”
“放心吧!您孙女我虽然从小做事儿就傻不拉叽不太聪明,但是,只要关乎到咱们家里的,我脑子一定是清醒的紧!一定,给您把东西弄过来,妥妥的!”徐鹤然拍着胸脯,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不过爷爷,您也得先把这东西的来由跟我说清楚吧!要不然我这帮也是瞎帮啊!”
徐老爷子犹豫了片刻,觉得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便挽起了徐鹤然的胳膊:“好好好,爷爷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咱爷儿俩边溜达着回家边说!”
“这《君策》啊,讲的是咱们老祖宗——北月国荣德太后的故事。这段历史虽有待考证,但祖祖辈辈相传下来的故事就这么一个。一切啊,还得从这个‘苍和朝替’讲起。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