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秉儿见破军说走就走,想要相送,可是,破军走的很急,待他追赶过去,破军早就消失在前路的拐角。
曹秉儿自出生一来,从来没有一个陌生人对他这般地好过,又是替他抱打不平,又是送他东西,又是请他吃饭,让他如此地舒服阔绰过。
曹秉儿念及破军的好,见破军就这么走了,心里突地空荡荡的,很是沮丧惆怅,伤心难过,眼眶不由红了。
曹秉儿失魂落魄地眺望着破军离开的方向,稍顿,突地冲着虚空大声叫道:“大哥哥,你对秉儿真好,你是一个好人,希望你万事如意,长命百岁啊!”
曹秉儿觉得这样说似乎诚意不够,见路旁有一块残破的土地碑,他走过去,突地跪在土地碑前,冲着土地碑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曹秉儿直起上身,双掌合十,闭上了眼睛,诚心祷告,喃喃念叨:“土地公公,土地公公,我大哥哥是一个好人,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他万事如意,长命百岁啊!”
曹秉儿祷告完毕,又给土地碑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站起身来,然后,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慢慢回家,口里喃喃地道:“唉!大哥哥走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啊!”
曹秉儿回到破庙,也就那个自己寒酸的家,远远地瞅见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站在庙前东张西望的一脸着急。
男子见到曹秉儿,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远远地便喊了起来:“傻小子,你跑哪里去了,害得我一阵好等!”
曹秉儿脸上露出了笑容,快步上前,和气地问道:“方伯伯,你找我有事吗?”
姓方的直奔主题,问道:“傻小子,我给你拉了一档买卖,你做是不做!”
曹秉儿见有买卖上门,自是欢喜,登时双眼发亮,点了点头,兴奋地叫道:“我做,我做,什么买卖?”
姓方的道:“傻小子,事情是这样的,我东家家里最近发生了一件遭心的事情,我家小姐心情非常不好,都快要憋出病来了,她很想打人出气,可是,却一直找不到愿意挨打的人,我思前想后的,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曹秉儿心头一颤,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几息时间,连忙摇头,叫道:“方伯伯,不行不行,你这买卖我做不得的,我做不得的!”
姓方的眉头一皱,不悦地反问:“为什么做不得?”
曹秉儿道:“我怕疼!”
姓方的叫道:“有钱也不做吗?”
曹秉儿听说有钱,心思一动,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轻声地道:“方伯伯,我、我真的很怕疼的,而且,你家小姐万一把我打伤了,打残了,那我怎么办呀!”
姓方的叫道:“傻小子,你放心,我家小姐下手自有分寸的,再说了,只要你能够让我家小姐开心,酬金就一定会很丰厚的,那么一大笔钱,难道你也不要了吗?”
曹秉儿脸有难色,思忖一下,微歪着脑袋,仰视着对方,怯怯问道:“有、有多少钱?”
姓方的略一思忖,道:“十个铜板!”
曹秉儿脑子里在艰难地权衡着这桩买卖的利弊,没有爽快地答应。
姓方的见曹秉儿没有说话,以为此事要黄,连忙加价:“二十个铜板怎么样?”
啊!二十个铜板,这么多,够自己做半个月的工钱了!
曹秉儿心动了,决定冒险一试,正想答应,这时,随着一声叹息,一个苍老的声音犹如蚊鸣,在他的耳朵里响了起来:
“唉!小子,这种钱可不好挣,要是遇到一个凶残的雇主,不把你打死打残,亦是万幸,所以,你最好不要答应;不过,依照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去去也是无妨的,只是在去之前,应该多向对方索要一些酬金才对,如此一来,事后方才不至于太过吃亏!”
曹秉儿反应迟钝,不善于思考,不是那种机敏睿智之人,而这些年来,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孤儿,他之所以没有半途夭折,发生意外,那是因为自他五岁开始,在他耳边总会有一种神秘的声音,在关键的时刻,偶尔会提醒指点他一下,教他如何规避风险,夹缝求生。
仔细算来,曹秉儿第一次得到这个好心的声音的提点,乃是在他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的那个乞丐养父夜里掉进冰窟窿里淹死的那一年。
那一年,下了一场好大的雪,雪渣纷纷,天地皓皓,北风凛冽,寒冷透骨。
曹秉儿守着养父冰凉的尸身吼了一夜,后来眼泪干了,嗓子哑了,天亮的时候,他便精神恍惚,摇摇晃晃挨家挨户地求人埋葬父亲,可是没有人搭理他。
曹秉儿再一次见识了人心的薄凉与世间的残酷,当他瘦小的身子孤零零地站在镇子的尽头,双眼晦暗地回望来路的万家灯火,那一刻,他的童年突然结束了,他逆生长地长大了,他想到了死。
曹秉儿心如枯槁,万念俱灰,他那幼小的心灵突地想到了死,居然想要跟随养父而去,脱离了这世间非人的苦难。
曹秉儿枯立了一下,突地撒开双腿,奔跑起来,后来,把那一双不合脚的破鞋都给跑丢了,赤着双腿在雪地上一阵狂奔,奔向前面路边的一口池塘。
曹秉儿认为,只要自己跳进池塘里,一猛子扎进水里,就不用再去担心自己忍饥挨饿,孤独寂寞了,一切的苦难也都就结束了。
曹秉儿冲到池塘边,正要跳进池塘里,这时,随着一声叹息,一个声音怜悯地叫道:“傻小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蝼蚁尚且偷生,小小年纪何必灰心绝望,自寻死路呢?”
曹秉儿形成心障,精神恍惚,正在迷迷瞪瞪的,听得叫声,心头一颤,突地清醒过来。
曹秉儿登时停下了脚步,四下一瞥,只见四周白皑皑的一片,那里见到一丝人影了。
那善意的声音又叫了起来:“傻小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死了一个爹爹吗,大不了,你再找一个老子不就成了吗!”
曹秉儿犹豫一下,在四周搜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说话之人,见四周空旷,天色渐暗,心里突地有些害怕,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对方一笑,反问:“傻小子,不如你猜猜看?”
“…………你、你是神仙吗?”
曹秉儿小脑袋拼命地思忖一下,大声叫道,即儿,脸色大变,眼中露出了恐惧来,颤声叫道:“啊!你、你是鬼,你是恶鬼吗!”
对方觉得曹秉儿说的甚是有趣,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曹秉儿见对方没有否认,以为真的是恶鬼,登时,吓得连连后退,背靠着池边的一株大树,瑟瑟发抖,双手乱摆,惊慌恐惧地大声叫喊起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对方见曹秉儿吓得不轻,笑声一敛,几息时间,柔声说道:“傻小子,你别害怕,我不是鬼,我不是鬼!”
曹秉儿见对方否认,心中稍安,哆哆嗦嗦,眼神四下乱瞥,嗫嚅着问道:“…………那、那你究竟是谁呀?”
对方不想再吓曹秉儿了,叹息一声,朗声说道:“傻小子,你可真是走运,我不是厉鬼,老子乃是神仙,老子是神仙、神仙!”
曹秉儿一愣,思忖一下,疑惑地问:“你真的是神仙吗?”
对方笃定地道:“是!”
曹秉儿想起那些传说故事,神仙可是都有法术的,于是,试探地问道:“神、神仙,你会法术吗?”
“屁话!我若是没有法术,怎么算的神仙!”
曹秉儿只是在故事里听说过神仙,没想到现实之中,自己居然真的会遇到神仙,又是喜欢,又是稀奇,略一思忖,还是有些不相信,怯怯地问道:“神仙大人,你、你、你不会是在骗我的吧?”
“小子,此话怎讲?”
曹秉儿麻起胆子,嗫嚅着道:“神仙大人,你、你说你是神仙,那、那你拿什么来证明你才是真正的神仙啊!”
对方思忖一下,回道:“小子,你在前面的那片树林里去遛弯,转到晚上方才回家,等到回到家里一瞅,到时候,我究竟是不是神仙,你就会知道了!”
“真的!”
曹秉儿问道,等了一会,也没有见到对方回答,又问了几遍,便再也没有声响了,他搔搔后脑勺,喃喃地道:“噫!神仙怎么不说话了,难道神仙受到我的质疑,有些生气,所以走了!”
曹秉儿又问了几遍,依旧没有听到对方回答,只得作罢,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登时也熄了那自杀之心。
曹秉儿本想回家,但是,想起神仙之事,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就真的跑到了山谷里,中了邪一般,在树林子里来回地兜圈子,果然挨到晚上方才回家。
曹秉儿回到了破庙之时,家里的稻草上搁着一头壮硕的獐子,獐子被利器割断了喉咙,刚死不久,身子还温暖柔软着,但是,庙子里却不见了养父的尸身。
曹秉儿见养父的尸身不见了,惊慌失措,连忙屋前屋后地寻找,嘶声叫唤了起来:“爹爹、爹爹、爹爹!”
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傻小子,不用找了,我已经使用法术将你的养父给葬了,家里的獐子也是我用法术给你捉回来的,你点火将獐子烤了,吃了裹腹吧!”
曹秉儿一愣,在庙前庙后寻找了一遍,讶然问道:“神仙,又是你吗?”
“是!”
曹秉儿又问:“你真的葬了我爹爹,你将我爹爹葬在哪里了?”
“小子,做人不要那么迂腐,既然你爹爹已经死了,神形俱灭,葬在何处,这重要吗?”
曹秉儿又问了几遍,见对方就是不说,自己也是无法,只得作罢。
曹秉儿折腾了一天,累了饿了,于是,取来柴火,引燃柴火,开始烤鹿子吃,一顿瞎烤,也不管好坏,边烤边吃。
那一次,是曹秉儿吃的最美味最饱的一顿肉食。
由于有了“神仙”的庇佑,曹秉儿自此对生活那是信心百倍,积极乐观,因为,身后有一个有法术“神仙”做靠山,什么困难还能难得到他呀?
就这样,在曹秉儿之后的成长岁月里,那个神秘的声音,那个所谓的“神仙”,就会偶尔出现,指导曹秉儿的人生,直到现在。
因为对方是“神仙”,曹秉儿与“神仙”的对话,只需动动嘴巴,不必发出声音,就可以了。
此刻,曹秉儿听“神仙”的提醒,一愣,心里说道:“神仙大人,那我应该向人家索要多少酬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