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连长!它们围上来了!命令是什么!命令是什么!”
“先去帮我…把我的手…捡回来。还有,小…小点声,会被它们听见的……”
“是!”
耳边传来那些怪物压断树枝的辟啪声。树影被猛烈地拉扯着,树干上挂着尸体,血液顺着树枝一滴滴地落下来,渗进树皮那密密麻麻裂开的小缝中去。
我身手敏捷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穿过士兵的尸体和满地散落的弹壳,一棵棵树从身旁掠过,我快速地向斜坡下方跑去。连长嘶哑地说着什么,我却没有听清。
连长的手臂就是从这个斜坡滚下去的。斜坡上有很多裸露出来的树根,再加上我跑得急,一不小心就打了个重重的趔趄,摔了下去。我扶了扶歪到脸颊上的头盔,感到头晕目眩。但我还是很快爬起来,继续跑。连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是同样,这次我又没有听清他在喊什么。
那只断臂滚落在一棵树底下的草丛中,只露出折断处的那一截白森森的骨碴。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我伸手一拉,却根本拉不动。我一愣,拨开草丛一看,才发现这只手臂的手指还紧紧扣着手枪。枪被树根卡住了,握在上面的手指头已经僵化了,紫得发黑的手臂上隆起一条条青筋。我握着手腕用力往外拉,却感到无奈——卡的实在是太紧了。直到我最后用脚踩住那把手枪,双手使劲一拽,才终于把手臂扯了出来,但半截食指也连皮带肉地断掉了,我连忙弯腰捡了起来。
于是我把枪往怀里一靠,拎着那条断臂,正要回头,连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只喊了一个字,所以我听清了——
“走——!”
眼前突然暗了下来,我惊恐地抬头望去。太阳透过叶片间细碎的空隙,将光线洒在那巨大的棕褐色躯壳上。它的两根粗壮结实的触须磨搓着树叶,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半空中仿佛下了一场绿色的雪。
“冯于烨,男,20岁,隶属第八作战区东部军区,北岸军团第五师三营217连......”
“你到底想说什么?能说的我真的已经全都说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最好不要耍小花样,”他顿了顿,“别看就现在这条件,我想查你,还不都是随随便便的事。”
“那你倒是去查啊!你去啊!”
“哼,呵呵,说吧,我们先来回答几个问题-----”
“你之前说过,你们有和人交过火。”
“对----!一样的话你到底要我重复几遍!”我不耐烦地拖长了腔调。一旁的另一名较年轻的审讯员一拍桌子,“冯于烨!你要清楚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军官示意他不要激动,继续慢调斯理地说:“你确定吗?说谎之前就不打个草稿吗?”
“我没撒谎!有人袭击了我们!”
“你知道现在你说的这些有多荒唐吗?人?当我们是白痴吗!”
“我说了你们又不信,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真相!我们只要真相!你再这样下去对你很不利!”
“我已经给你们真相了。”
“那好,我再问你,为什么一个连的人都没了,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资格用自己的怀疑去否定一个士兵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性命?我活下来了,是凭我的本事,我的战斗力!你有什么资格去怀疑?难道是说我和那些怪物沟通好了吗!”
“可是这就很奇怪了,”军官点了点头,“你之前还说有人袭击你们了,现在又让我相信说你不可能跟对方有联系。我怎么知道哪个是真的的?”
我没想到会被他们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一时说不出话来。见我不说话了,那个年轻的审讯员又说:“你还是老实交代吧,我们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我真的什么都说了!”
“怎么,”军官说,“我刚刚说的那些你是不是不服?”
“是!”
“你参军一年半了吧?”
“对!”
“你知道军人把什么看得很重吗?”
我看着他,不说话。
“荣誉!是荣誉!军人的荣誉感!你刚刚口口声声问我资格什么的,我现在就告诉你!当年我在部队,和战友一起站在洪水里用身体当沙袋,执行任务时被歹徒捅了四刀,浑身是血地,硬是把对方缠住了...那时候你还没断奶吧?这是刀伤,这是枪伤,这是烧伤,还有这个,是被一块山石砸断的...你还问我资格?怎么?觉得自己打了几场战很了不起?...”
我实在不想和他废话了。见我无动于衷,他很生气地说:“你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依然不说话。我知道现在说的越少,他们所谓的罪名就越难以成立。
年轻的审讯员明显有点沉不住气了,但都被压了下去。
军官突然笑了,随即很轻蔑地吐出了两个字。
就是这两个字,我差点和他拼命。
“逃兵!”
“你再说一遍!”我怒吼着,双手挣扎了一下,但由于被桌子上的手铐紧紧铐住,动弹不得,手还被勒得生疼。桌子猛烈地抖动了几下,警卫员立刻拔出武器戒备。
“看来你还是有点荣誉感的呢!可惜啊,你最终还是给军人丢脸了。”
“我没有!”
“你喊什么喊!”
这时,军官的耳机指示灯突然闪了闪,于是他站了起来,年轻的审讯员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可以回去了,没事,不用担心,最多48个小时,我们就会给你答复的。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