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剑宗,巡查院。
景华站在院外,心思忐忑,等了十多息,才推门进入。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屋中,站立一位身穿深褐色长袍的修士,面部沟壑纵横,佝偻着背,好似行将就木。
可目光扫来,浑浊的眸子中有道道金光流转,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景钧,景华之父,巡查院三位长老之一。
他手中捏着一枚玉简,听到声音后快速掐了一诀,玉简倏忽消失不见。
“初步判断下来,护山大阵出现故障,导致虚惊一场。然而此事影响甚大,我巡查院必须给宗主一个明确交代,限期五日,查个水落石出。”
景华暗自松了口气,道:“护山大阵,那便是千机科与阵势科的职责,与巡查院无关。何况,两科历来与我们不对付,这一次可得让他们好好承受。”
景钧哼了一声,道:“目光短浅,这事没那么简单。这且不提,此次唤你来,有两件事。一来,是协助为父调查;二来是要问你,当日白楼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注意,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是。”
景华稍一回忆,便从头开始讲起。
内容大致属实,唯有关于苏安的那部分,用了那么一丢丢一丝丝一咪咪的修辞手法。
景钧沉吟片刻,问道:“海先生,这位书院院长,你觉得如何?”
景华酝酿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海先生似是对景家有几分看法,对我数番刁难,而对苏安格外包庇。但若说白楼被毁经过,我觉得关系不大。”
景钧道:“白楼是他的宝贝,被毁必然心痛不已。至于对景家有看法,无关痛痒,等你入了内门,他也就碍不着你了。而你说的苏安,不过一平平无奇的书童,有什么可疑的吗?”
景华赶忙道:“当然有,他当日表现与往日大为不同,莫名喊着‘快看,飞碟’,修为还从炼气初期蹿升到后期,其中必有端倪。”
随后,又说了一通苏安以往的事例,加以佐证。
当然,同样用了那么一丢丢一丝丝一咪咪的修辞手法。
景钧听得浑不在意,忽的盯着他,目中金光大盛,道:“你鼻梁上这一道,便是他所为吧?”
在白楼时,何染柚暗中出手解救苏安,飞碟坠落带来巨大气浪,恰好将那团无根火烧到了他鼻梁。
景华吓得退后三步,方才止住,低声道:“是……是他,不知从哪学来的火系法术,让我没有防备。”
先前那点小心思,无疑全被识破。
景钧双目一闭,悠悠道:“我景家以五行水系法术著称,不说夺剑宗上下,即便放眼整个明灿界,也是不出前三的地位。可你倒好,被一位外门书童打伤。过程不问,就这一结果,我很不满意。”
景华心跳加剧,话都说不直了:“呃……这个……是我一时不慎,让他偷袭成功……”
“借口!”
景钧双目再次盯来,宛若一股滔天巨浪,将景华完全包裹其中。
“你再说,到底是我景家法术不行,还是你学法不精?”
景华感觉自己全身动弹不得,运转周身灵气,才费力开口道:“是……是我学法不精。父亲,请相信我,下次我一定赢过他。”
景钧一甩长袖,当先一步走出,道:“哼,敢伤我儿,那便会会这小子。”
……
……
夺剑宗,书院宿舍。
三人都在翻看课本,只是神情各不相同。
松运,聚精会神,不带一丝开小差。
季飞昂,抓耳挠腮,时不时开小差。
苏安,双眉紧锁,以一种似乎在看书的形式开小差,全程如此。
原本是打算好好复习的,可看着看着就乏味。不是看不懂,而是看得太懂了。这些内容过于浅显,自己翻翻课本就能比去听讲师传授的人都要理解深入,还怎么个复习?
即便看出个花来,依旧是这么个认知程度。
就好似修为上的“完备”,已再无提升的可能,除非突破。
可课本有什么突破?总不至于学松运一般,连《明灿界风物志》都要看吧?
“我看,还没意识到处境有多危险吗?”
苏安的脑海中,陡然出现一道男子的声音,略显低哑。
苏安立即四下张望,然而,并无其他人。
这个声音,依旧是直接出现于脑海之中,仅自己能听见,旁人毫无感知。
那道声音继续:“苏安,谨慎是好事,可现在时间紧迫,必须行动起来。试想,若我怀有恶意,以现在的修为,何必多此一举?不用怀疑我的态度,我说过的,我即是你。或许听来匪夷所思,但能够听到这番话,便是证明。时间不多了,至多至多五日,必须下水来找我!”
苏安心头震颤,一时僵持住,这是谨慎吗?
不,这是忘了啊……
昨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又有太多的变故与意外,导致他直接忘了还有这茬。
如今这声音再度出现,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苏安抬手摸了摸眉心,似乎还能感觉到隐约的胀痛感,似乎那里的确出现了什么东西,只是自己无法感知到。
那会是什么呢?
以及,那神秘男子说的下水找他,会与飞碟坠落有关吗?
苏安细细思索着,好像摸索到了一条隐秘的脉络,但再加审视,又消失地悄无声息,越想越是心烦意乱。
就像是触碰水面上的层层涟漪,在与指尖甫一接触的瞬间便化为水珠,分明咫尺之间,却又遥不可及。
而这时,宿舍里奇怪的安静复习氛围被打破了。
是季飞昂的声音:“苏安,我仔细想过了,永生捷径值得一试啊。”
苏安抛开思考,道:“你还没放弃想法吗?我都跟你说了,这鱼篓里的鱼不是永生状态,顶多能活个把月,然后照样会死的!”
“个把月也是时间啊,所以我刚刚又想出了一条永生捷径,虽然比之前那条捷径绕了些,但也大有可为。”
“就一个鱼篓,你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你想啊,若是有两个这样的鱼篓,我先钻进第一个鱼篓,时间一满立即钻进第二个鱼篓,时间再满又钻回第一个鱼篓,如此反复,岂不是拥有无限多个‘个半月’时间,这不就是永生吗?”
季飞昂说得眉飞色舞,就如同他已住在鱼篓中一般。
苏安不以为意:“呵,呵呵,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啊。”
季飞昂听不出嘲讽味,反而更加兴奋,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快快快,你这鱼篓先借我用两天,先定一个小目标。”
苏安摆手道:“欸,等会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季飞昂问:“什么问题?”
“连你都能想到这样的永生捷径,这制作鱼篓的修真前辈,岂会想不到吗?”
“嗯?或许……就是没想到呗。”
季飞昂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但依旧嘴硬。
“那你再想,时间到了直接出来透个气,再钻回去不就得了么?还要什么第二个鱼篓?”
“咦?是哦,有道理,看来还是你比我聪明啊。”
便在这时,苏安清晰地听到了一道女子的笑声——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