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炸完东西煮完肉,也就到了二十七,又到了刘家村的花花集了。在这天,虽说离着过年很近了,但赶集的人依然不少。
也许你觉得这样赶集很无聊,赶集去了也不咋买东西,就像去玩一样。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赶花花集其实就是享受过年的感觉,就像有些礼仪形式你可能觉得没什么意义,但这些形式是必不可少的,少了就缺了那种味道,就又从聪明智慧的现代人退化回野蛮的远古人了。
赶花花集很多时候是很多东西舍不得买,但去看看这些在平时根本不会卖的东西也是一种享受。在一种过年的喜悦的气氛中去和别人聊天胡侃,去和摊主问价讨价还价,买完炮仗再去炮仗市听听响,其实这些都可以看作过年的一部分,只不过这是属于前奏部分。
二十七号的花花集,石启峰就准备去买点烟叶,过年烟叶可是个消耗品,买个三四斤,过年使劲嘬就行了,一个月他就是个吸油烟机,三四斤也抽不完。再买两个小福字,高兴嘛,今年也是他家的门第一次见到福字,很荣幸。
回到家,他就接过了一个艰巨的任务,看孩子。孩子也快半岁了,你当初要好看点了。为啥今天用到他看孩子了呢?他媳妇今天去帮人家做干粮去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前两天自己家做的时候也叫人家来帮忙了,今天算是还回去,互帮互助嘛。
到了二十八,这就是年前的最后哆嗦的那两下了。村子里炮仗声几乎就不断了,小孩子每天出去荷包(兜)里必须得装满一个荷包的小炮仗,出去以后一帮人就开始到处放,在手里点着了快炸的时候扔水里去,炸的水到处都是,要不就在河里的冰上凿个小眼,放上面点着炸冰。再有的就是那种发坏的了,点着了从墙头上扔人家里去,还有在人身边过去,点着仍人脚底下的。诸如此类,小孩子在这个时候都是敞开了玩炮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一年就这一回,都是变着花的玩。
小孩儿玩得疯,大人们心里也是开心的,忙忙碌碌的一年过去,一年到头,几乎每天都在为地里的庄稼操心,没为自己也没时间为自己去找点乐子,没那个功夫开心一下。过年是唯一一段能忘却烦恼,把烦心事丢在一边的一段时间,在外面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人们都是笑脸相迎。在家里两口子也不用为了花钱买东西,拾捣庄稼这些事儿烦心吵架。所以说过年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就像是进入天堂一般。
到了年跟前了,人们反而没啥事了。在前几天忙活的都差不多了,这两天村里的香味也没那么浓了,村里人又闲了下来,村里的路边又可以看见一大帮老爷们、老娘们在那闲扯了。其实这段时间的忙都是瞎忙,根本没干多少活,也没买多少东西,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走流程消磨时间。
到了年跟前,没到吃中午饭和晚饭的时候,村子里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饭前放挂炮仗,这也算是当地过年的一个习俗吧!
二十九的花花集就显得有点来得太晚了。二十九基本就到过年了,一般都在前几个集上都买完了,这时候买的东西一般是瓜子、花生、糖、烟酒这些买回去不需要操作的东西。
腊月三十,这一天才是忙碌着过年的时刻,只有三十和初一才是最有年味的。
三十每家每户都很忙,早上一起来要把院子里打扫一遍,即使是土坯房也要显得一尘不染。早上吃完早饭后,到了九点多,有一个大事,请爷爷娘娘,就是把自家去世的长辈祖宗请回家里来过年,供养着。
石启峰早上吃完早饭后,就准备去请爷爷娘娘。到了九点多点,老四走到了他三哥这边,本来这个事,家里的男的,不管大人小孩基本都要去,但老大腿不行,走路都得拄拐棒,所以每年都是石启峰兄弟俩和云阳云雨兄弟俩去请。云雨就是老四的小儿子。
老四过来了,石启峰也准备去请了。于是他对这屋里喊道“云阳,去西屋里拿两挂鞭拿几个两响,云雨,你去外面找根长点的棍,看看柴火垛上有嘛,没有的话去后面张林的树林里去阙棵树,找长点的啊,别待会放的时候炸到手。拿完抓紧去,回来还贴福字呢!“
石启峰此时心情和往年是一点都不一样啊,往年过年这些都像走流程,虽说过年也放松,但是毫无喜悦和激情,他从心里对自己说,从今年起,生活完全不一样了。他感觉自己的生活有了奔头了。
爷们四个走到了胡同口,走到了前面的湾边上,石启峰开始了发号施令“云阳云雨,你兄弟俩点吧。”
这个时候道上走的全是请爷爷娘娘的,有的是一家,三四个人。有的是一大家人,四五个户,一大帮人,最起码有一二十个。
石启峰和老四站在路边,看着俩孩子放鞭炮。
有六七个人从西边走了过来,“六爷爷,七爷爷,今年挺早啊!”
“还早嘛呀,都九点半了,兰平啊,把你爹你爷爷都叫回来了啊。”
“叫回来了,过年得回家一伙过啊。”
路上走的人都笑了起来。和几个人打完招呼,小兄弟俩也放完了。石启峰说了句走啦,回头就往家走。走得很快,云阳都有点跟不上,都得小跑着跟。老四和云雨就回家了。
回到家,石启峰找了根粗点的木头,拦在了门口。这也是有讲究的,请完爷爷娘娘回来就要在供养祖宗的家的大门口拦上根棍,好像是怕请回来的爷爷娘娘走了。
这本来应该在老四那边的,因为他兄弟四个,老大在那边嘛。但老四从来不管这事,他和老大都腿脚不方便,他媳妇做饭啥的也不行,所以家里来客人都是到石启峰这边。
进了家门,他就找了个盆儿,在面袋子里舀了一小把面,加了点温水,拿根棍搅了搅,搅完就喊云阳过来,俩人拿着福字到大门口,在门上刷了点浆糊,就把福字糊在了门上。
把福字糊在门上后,石启峰就帮着媳妇去弄中午的饭了。至于云阳,他就只能去看着小弟弟了。
严格来说,对于他们,三十这天就算是过年啦。三十中午的饭,饭前在院里放挂炮仗,点个两响,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把前两天炸的丸子,黄面鸡等在锅里蒸一下,倒点酱油醋的调味,再做几个好菜。其实这也可以看作是一顿团圆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