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凭空传来一段冥古幽远之音,在偌大的冰窟内四处激荡,久久不散:“嘘为雷雨,嘻为雷霆。通天彻地,通幽入冥,千变万化,何者非我!”
谁?
云天河韩菱纱二人心中一惊,这冰窟虽大,可无杂物遮挡一眼便可望尽,不想竟有第三人在此,二人交谈时长而并未察觉,这才是令人心惊之所在,久匿不着痕,道法定高一棋。
二人同时循声望去,便见空旷之地发出夺目明光,其内隐隐显现出约丈高人影。
待明光淡去,只见其身披银鳞胄甲,脚下云烟旋腾,面容清瘦毫无血色,双眼煞白毫无神情,其左右肩臂处,幽幽火团浮空自燃,缓绕其身久久不散。
不知是冰晶闪映所现还是自身所发?但见其躯体似透未透,竟发出淡淡蓝光。
“呀!这、这是什么?鬼吗?”韩菱纱从未见过如此似人非人之物,毕竟是个女子,当先沉不住气惊道。
“不知道。”云天河语气平稳未有慌乱,面对这物什似自问似质问道:“难道杀气是你发出的?”
未待云天河细想,忽而耳边一热,便听到韩菱纱低语传来:“我、我看他好像很凶,我们先跑吧!”
“为什么要跑?”云天河自幼习武未遇敌手,自然毫无惧意,但心中所想却脱口而出道:“我爹凶起来可比他凶多了。”
那物什并未理会二人,接道:“吾乃魁召,奉主人之命镇守此地,凡擅自闯入者,令其立毙当场!”
魁召警语已闭,未留二人反应便单手挥出,平地风起成旋,疾速向二人袭去。
风咒·疾刃!
“立毙当场?山顶野人,小心啦!”韩菱纱见那风刃无端生起,片刻之间行至眼前,不禁向前推开云天河,也借反力退躲其后。
疾风劲刃堪堪从二人中间疾行而过,行至洞壁便瞬消不见,让人恍若隔梦,如置身虚幻一般不知真假。
二人顿觉臂膀处一片阴冷,颔首所视,但见衣袖绑带处裂纹片片,昭示刚才处境真实无虚。
“好家伙,出口便伤人,看剑!”云天河见此人无由出现爹娘坟墓内,又不由分说便出手伤人,端的是可恶,一时冲向前去,且怒道。
“咦?”云天河手中紧握一把长弓,这才细想刚刚射杀“猪妖”,哦不!射杀韩菱纱时那怪剑竟没入洞壁之上,一时惊疑便未取下。
可冲劲一起,一时缓停不下,便顾不得是弓是剑了。
韩菱纱玉手不知何时已紧握峨嵋刺,双眼一时看向已疾身而去的云天河,一时看向外出逃身洞口,片刻之间便已意决,不禁紧咬下唇暗暗骂道:“呆子!”便俯身迎向魁召。
弓带劲风横扫魁召,不想竟透体而过,连个声响都没有,云天河以为这怪人又使什么妖法,你妖法总有时效,我连番攻击总能让你不备,便铆足劲,将父亲所授剑法倾泻而出,劈、砍、挑、刺、提…
招招尽向魁召,却似那秋风掠水,水虽波澜却无恙。
韩菱纱已觉察怪异,方才掌中峨嵋刺竟无阻穿透魁召躯体,看来这魁召并非肉身而是灵蕴所凝,若真如此就是砍上百年也伤不了他,看来只有用那一招,权且死马当活马医了…
“喂,你这样无论如何也伤不了他,我们一起用仙术对付他。”韩菱纱双手作势变化法诀,且向云天河喊道:“我需要点时间,你帮我拖住他。”
“什么仙术?我不会啊?”云天河驻足挠头道。
韩菱纱未再答复,凝神速道:“道贯三才为一气耳,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阴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
云天河初斗几回合便已摸清魁召路数,故而能及时躲避时而袭来疾刃,但终究人力有限,渐渐体力不支而处于下风,且被逼至洞角处无处躲藏。
“水之润下,无孔不入;火之炎上,无物不焚;雷之肃敛,无坚不摧;风之肆拂,无阻不透;土之养化,无物不融!”韩菱纱法诀念完,便觉周身一暖,淡淡彩光环绕起身,此仙法乃五灵咒,风雷水火土,各有所能。
韩菱纱脑中咒语一闪,直指魁召,冰咒·封藏!
但见那魁召所在冰凌暴起,瞬间将其埋没其中,动弹不得。
待二人长喘放松之时,不想那冰凌裂纹密布,最终碎炸开来。
不好,这冰封封不住他,韩菱纱暗暗吃惊,手上却未曾停下,炎咒·焚昧!
肉眼可见一团蓝火凭空而出,周遭气蕴诡异扭曲,那魁召依旧面无表情,但似已察觉危险所在,早已将注意从云天河身上抽出,直视仙气绕身的韩菱纱。
冰咒·御体
那蓝火眼见就要触及魁召本体,不想凭空一堵冰墙横竖其中,与那蓝火相触瞬间崩裂碎开,相抵相消,零丁火息几近触体但终消散灭。
幻·四象冥镜
魁召双手作势,法诀频换,口语片刻,平地之上突显四尊与魁召本体无二之象,气蕴由虚渐实…
雷咒·天敕!
那四尊虚体待凝成实,忽而魁召头顶雷光一闪,一道雷电攸忽直下,霹穿全身。
魁召身形瞬时一同雷电消散不见。
韩菱纱发出雷咒之时,便觉脑中一空芒芒恍惚,周身剧痛难耐,一时无力而跌倒在地,眼神模糊看那魁召似灭未灭,虚实相交其间。
这五行咒本是韩菱纱因缘际遇所得,未曾求学仙法,本就不知所以,如今初试发功就已勉为其难,又连发三咒,早已身疲力衰。
那魁召已灭?韩菱纱未待细想,四道冥音如雷贯耳。
冰咒·封藏!
炎咒·焚昧!
雷咒·天敕!
风咒·疾刃!
幻体成型之际,术法袭出之时。
四咒齐出,何人可抵?
不行,太厉害了…韩菱纱此刻感觉身轻如云,全身剧痛顿消无觉,万千思绪齐涌心头,纷扰杂乱…
我心愿未了,怎能就此死去…还是和来路不明的山顶野人一起…
一声怒喊,将韩菱纱万千纷扰驱散,拉回了现实。
“人妖…看箭!”
韩菱纱勉力抬头,看那云天河不知从何处找到的那把怪剑,圆弓劲满,向魁召疾射而去。
韩菱纱无觉暗寒的心中,突然有了丝丝微光,亦泛起点点微感,预感这柄怪剑能撕裂黑暗,能带她脱离阴寒暗冷…
剑风骤停,剑尖止于魁召双眉之间…
微光亦散,希望亦灭…
韩菱纱合上双眼陷入黑暗…在死亡来临时,该当如何?
韩菱纱嘴角微扬,不曾想自己落得如此下场,被雷击、被炎焚、被风裂、被冰碎…呵呵,何人能下场至此?难道自己毕生所求尽是徒劳?逆天改命就是说笑?
终是,因果轮回…尽是报应!
“望舒…”冥古之音再次在冰窟内激荡,却少了份杀气,多了点温润:“原来是主人驾临!无怪乎吾感应到望舒之气而醒觉,初时以为错认,故言行犯上,望主人恕罪!”
“主人?”
云天河和韩菱纱异口同声,不知所以之时。
魁召双指松开怪剑,怪剑平躺浮空,忽而便自向云天河飞去,最终入其腰间。
魁召对其俯首道:“魁召告退!”语毕便与三具幻体缓消不见。
四咒也随即消散,空留满地冰屑...
云天河拉弓一时脱力,双臂无感,但身体还有一丝余力,看韩菱纱卧俯未动,一时向这奔来。
“你怎么样?”
若不是全身剧痛难耐,再者那呆子言语入耳,韩菱纱还觉在梦中,不禁脱口道:“我…我包内,有…有颗…冰玉散,喂…喂我…服下!”
云天河看韩菱纱面容苍白几无血色,与刚刚亭亭少女判若两人,一时心急如焚,也不做他想,便伸手向其腰间荷包摸去。
入手处一颗珠丸大小的蓝丹,符纹交织其中,触之光滑温润。
云天河见韩菱纱颔首示意,便将这珠丸送入其口中。
韩菱纱入口便紧闭双目,但觉自喉咙而下两股温流贯穿全身,在五脏六腑游荡穿梭,温流所过之处,破裂的经络缓缓复合。
冰玉散又称还春丹,俗称起死回生丹,虽不至于生死人而肉白骨,但除此之外的重伤重疾皆可疗治,所以这等药丹寻常人家别说没有,那是闻所未闻。
云天河见韩菱纱不消片刻面容便恢复如初,白里透红不说,更比初见那时精神百倍。
不由心下一惊,自己虽不懂药理,但观人面相察人脉络还是有些许经验,毕竟自小打猎,这外伤内疾可没少得过。看这外相便可知其内脉已无大碍,所以更加好奇:“这是什么药物?好厉害!”
韩菱纱却是心下一疼,不想这珍贵无比的冰玉散竟用到这个时候,真是亏大了,哼,本来可以跑的,非得软碰硬,要不是为了救你...
想此韩菱纱没有答话,但回想起刚那凶险情形...不禁对云天河好奇起来:“你…你是它的主人?早就知道这个怪物害怕…剑!”
“啊…什么主人?”云天河疑惑道:“它害不害怕我可不知道,反正用砍的打不赢,射死它不就得了?”
韩菱纱当他是个厉害人物,不想还是这般呆傻,不禁心道:“哼,什么嘛...搞半天还是傻瓜一个,以为你有多威风呢...”
而魁召消散后,原本冰封无路的冰茔正中竟浮现一个通路,让云天河一时看呆了眼。
韩菱纱顺着云天河目光看去,惊呼道:“是密室!这地上好像是道家的符咒!这么说来,刚才那个是用法力驱使的符灵?”
符箓,乃道家秘法之一,这符灵乃是符箓万法之一,以气为体、以火为灵,引符入箓,随主征迎。
能使此符灵,功法自非一般。
路上听闻定然不假,心想至此韩菱纱一扫之前阴郁,言语满是欣喜:“太好了!我就知道剑仙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剑......仙?”云天河听到好像跟剑有关的内容,一时疑道。
“是啊,就是仙人嘛,会很多法术,飞来飞去的那种~”韩菱纱印证了这一路来的传闻猜想,此刻心情愉悦高兴,也愿多跟这呆子交谈:“哎,你爹说不定也是剑仙的有缘之人,他不许别人进这个山洞,想必是担心泄露了剑仙的行踪吧?”
“这我不知道,爹也没交代过。”云天河依旧摇头道。
“唉~一问三不知,真是没劲!”韩菱纱顿感无趣,不过好奇心大起,一时想揪个明白:“可我瞧你那支古怪的剑,也许就是剑仙之物也说不准哦。”
“剑...仙之物?”云天河又挠头道:“你怎么知道?连我爹都没交代过。”
“嘻嘻,傻瓜,不然刚才那些符灵干嘛怕它?”
韩菱纱自一开始便注意到这柄怪剑,加上刚才形势,与心中猜想不离八九,又闻云天河所言是他爹留给他的,说不定跟剑仙有些渊源,便有心说教于他,一来拉近关系也让他知无不言,二来也许能让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呆子回想起什么,便接道:“一般的剑长不过三尺左右,这把剑却超出许多,最怪异的是,剑柄和剑身没有剑格,要怎么握啊?江湖规矩,文剑挂剑穗,武剑不挂,要说你这把剑是武剑,偏又不像......”
说到此韩菱纱陷入沉思,却突然听到云天河说道:“什么乌剑温剑的,不就是只分用来砍的和用来射的吗?”
“大~错~特~错!除了你这种山顶野人,谁会把剑拿来射!”韩菱纱顿感无力,与这野人实在沟通困难,但却止不住笑骂道:“寻常剑以铁铜打造,再好一点也不过是金乌、玄铁、你这把倒是非金非玉、看不出质地。对了,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啊?”
云天河一听终于有个问题他是知道的,不禁正色道:“哦,这我爹交代过~这是剑!”
“你耍我呢?”韩菱纱看他说的没头没脑的,不禁嗔怒道:“我也知道这是剑,我问它有没有名字。”
“我说了呀!”云天河挠头不解,难道女孩子都是这样,自己嘴里都说出来了还要再问,真是怪的很:“它的名字就叫这是剑。”
韩菱纱听明白后不禁乐了:“嘻嘻,怎么可能~我看这把剑即便不是神兵,也算利器,哪会取这种蠢名字?”
“名字是爹亲口说的。”
那天情形还历历在目,云天河记得一清二楚,肯定道:“有一回我问他,既然木头做的剑叫木剑,那这把蓝色的剑又叫什么。爹那天心情好像不怎么好,脸上都不笑,就说名字有什么重要,今天你叫云天河,明天也可以改叫云阿三,但你还是你。剑也一样,你喜欢取什么名字都行,嫌麻烦就干脆叫这是剑,又简单又好记。”
韩菱纱一听便怔住了,随后便苦笑道:“哈~哈哈~你爹真有意思!”
云天河哪能听懂话音,便张口就纠正道:“不对,他是厉害,我打赢了山里那只吊睛白老虎,也还是打不赢他!”
韩菱纱戚眉一皱,心中暗道,又在说傻话了,不过为了心中所求,便迎和道:“嘻嘻,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如果他这么厉害,说不定真的认识剑仙,这个山洞里也有大秘密。你说,我们来都来了,入了宝山哪有空手而回的?嘻嘻,走啦~”
韩菱纱喊完也未等云天河反应,便兀自转身向那密室跑去。
“等一下!”云天河哪知她说完就跑,不禁招手喊道:“你不能乱闯!”
话音刚落下,韩菱纱便已进入了密室内,云天河无奈摇头,紧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