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站在雪中,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看着它逐渐消融,一眨眼竟然过去了八年,如今想来李邢州身死似乎只是一个开始,金羽卫更被天子看重,韦凌升为都指挥使掌七大大内禁卫,文知章升金羽卫镇抚使,姜宇亦是水涨船高升居千户之职,风头无两,朝堂局势诡谲,变化莫测,朝臣不断更替,天子重掌六部,太子渐受冷落。
元正二十五年,南开举兵二十万攻打大梁,大梁节节败退,仅两个月便丢了永州,潭州以及徽州,北江王领天子之令伐贼,捷报连连半月便收复三州,南开元气大伤退于禾木山,西凉边军蠢蠢欲动,为防腹背受敌,大梁与南开定下禾木之盟,通商货,遣和亲。
北江王坐镇边关,整顿军伍。
这些本与姜宇无甚大关联,只是他最近时常梦中出现王妃以及大火,夜夜难寐,他想着是不是那被他占了身体的世子执念不散,他也考虑着是否寻找机会为他的父母平反。
如今的他有着一间酒铺,杏花村,他所酿制的酒在京都也是有价无市的稀罕物,十两一杯这些年都未曾变过,至于何时售卖完全要看他的心情了,他将这周期拿捏得死死的,物以稀为贵正是此理,起初尚有人捣乱撒泼,不过很快便再无人敢动心思,金羽卫的地位可是与日俱增,足以比肩御史台,京中无人敢惹。
除了酒铺之外,他还有两家酒楼,一为‘九歌楼’,藏以葡萄美酒,题以风流之句,多是文人雅士,二为‘天问阁’置有姜宇所授美食,火锅、烧烤、爆炒、闷蒸都有涉猎,其中更有五绝,佛跳墙、九宫格火锅、油焖大虾、爆烤猪脑、十全牛排。
坊间更有传言两楼美食令大内御膳为之汗颜,就连皇室贵胄都经常微服出宫,只为了尝一尝天问阁的美食。
两楼的生意如日中天,不过明面上的掌柜却是姜言,如今的姜言早已不是当初的丫鬟,在姜宇看来已经是一位合格的职场女强人。
不过最为重要的是姜宇暗中控制的组织,他利用聚敛而来钱财从他的老熟人老金那里买来各有特长的孤儿,给他们提供最好的衣食住行以及环境,让他们不必再露宿街头,不必再受人欺压,利用八年的时间把他们培养成最优秀的谍者,隐匿在京中各个行当,他们互不相识,互不相知,只有姜宇可以通过书信调动。
他如今的钱财已是可以用难以估量来形容,文知章曾劝他去开几家赌档青楼,这可是大把赚钱的行当,姜宇婉拒了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姜宇的钱财大半都是流通了出去,上至朝廷重臣,下至京官府内奴仆,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大网渐渐铺张开来,而这源头正紧紧捏在姜宇的手中。
如今的他可是有了足够的底气,一切都已是时过境迁。
“公子,文镇抚使送来请帖,邀五日后同去副都指挥使府上庆贺寿辰。”姜宇正回忆间,管家出声禀报道。
姜宇自然是早早搬出了曾经那个狭窄的住所,现在这间大宅大的让他有些发懵,自前门往后门按他的脚程要一盏茶,足够宽敞却让人更加孤独。
宅中更是买有奴仆以及婢女三十人有余,包括护宅武师二十人,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以为的弱不禁风的主人实则是真正的一流上等武者,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步入绝顶之列。
“知道了,去吧。”姜宇回答道,独自一人前往书房。
管家周礼看着年方二十的姜宇,眼中充满了怜惜。
五年前,早已是风中残烛的他流落街头,他的妻子早已经走了,还剩下一个儿子。后来儿子娶了一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家中生活困窘,早已是三餐不继,那个恶毒的女人怂恿他的儿子将周礼赶出家门,他永远忘不了他的儿子是如何的决绝将他赶出了家门,不顾生死。
姜宇看到周礼的时候,周礼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他顺手把剩下的包子丢给周礼,周礼立刻如饿狗一般扑了上去,吃着吃着眼中的泪水竟是止不住的流淌,也正因为这泪水让姜宇心中动了念头,便收留周礼当了管家。
五日后,韦府高朋满座,门庭若市全都是前来道贺的达官显贵,所有人都知道如今韦凌是天子的心腹之臣,岂有不奉迎的道理。
“瞧瞧我师傅这风头,恐怕要比那些亲王还要高上几分。”文知章看着站在门口迎客的韦凌,戏谑道。
站在文知章身边的姜宇微微一笑却并不作声,他这八年来已经完全成为了文知章的心腹,至少在所有人的眼中是这样的,只不过文知章手中握着他的把柄,无论何时都是扎在他肉里的一根刺。
这八年来,文知章自己尚未发觉,他对于韦凌的尊敬以及师徒情谊一点点在变化,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对于权柄越来越看重,但是姜宇却是将一切看在眼中。
“走吧,去拜会一下副都指挥使。”
文知章带着姜宇走到韦凌面前,一脸真诚道:“徒儿祝师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知章,你先去坐,我去迎一下云昇王。”韦凌脸上掩不住的兴奋,扶过文知章道。
文知章与姜宇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径自入府。
“没想到竟然还有皇族中人。”文知章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府中不少人见到文知章与姜宇也是纷纷拥了上来,毕竟他们的身份根本搭不上韦凌,从姜宇和文知章身上下手倒也是不错的办法。
姜宇一边应付着他们一边看着角落坐着的一桌客人,那一桌有五人,五人都是身穿听风卫的云锦服,听风卫向来负责大梁消息传递,鲜少会停留在京都。
这五人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他们并不说话只是不停环顾四周,也正是这般引起了姜宇的注意。
他应酬间无意发现五人的官靴微微凸起,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镇抚使大人,那一桌的听风卫似乎有些问题。”姜宇走到文知章身边,低声道。
文知章神色不动,嘴角微动:“你去探一探。”
姜宇带着一杯清酒,漫不经心地走到五人桌前,带着笑容道:“哎呦,各位听风卫的兄弟,怎么今天柳大人没有来凑凑热闹?”
五人中留着一撮胡子的年龄稍大的男子也是回以笑容,“柳大人今天身体不适,特命我们五人前来恭贺。”
“那还真是可惜。”姜宇略带惋惜地离开了。
五人相视一眼,有一人微微抬手却立刻被旁边的人按了下来。
“镇抚使大人,这五人并不是听风卫,我猜测身上可能带有利器。”姜宇回到文知章身边,低声汇报道。
“看来要变得有意思了,不急不急,我们先观望,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文知章看了一眼春风得意的韦凌道。
姜宇默然,他又望了那五人一眼,正对上其中一人的眼睛,四目相对,姜宇脸上微微露出笑意,举杯示意,那人却是扭过了头。
地位尊崇的客人都坐在了正厅之中,姜宇与文知章的地位立刻就相形见绌了,只能屈居堂外。
厅内已是开始了报礼单,不少好事之人亦是趁着此时入了堂中想要开开眼界。
姜宇注意到那五人也是起身,跟随着人流进去厅中,他欲起身跟上,却是被文知章按下。
“我们今日是客人,只负责瞧热闹就好了。”文知章为姜宇斟一杯酒道。
姜宇见文知章如此便也打消了念头,自顾自地饮酒。
厅中骤然传来摔杯之声,从围拢的人群之中冲出十个人,他们一把扯去身上的衣服,露出其中的黑衣,抽出腰间的钢刀,在厅中大肆屠杀。
那些原本围观的达官显贵立刻遭受鱼池之殃,韦凌也是紧紧护住云昇王,不过他的情况显然并不乐观,当时事发突然他只能以命护住云昇王,云昇王若是在他府中出了意外,他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他的右臂、胸口、左腿都遭受创伤,索性只是皮外之伤。
“来人!来人!”他一边抵抗一边大喊道。
韦府中乱作一团,那十人分出三人纠缠住韦凌,剩下的七人四处杀戮,不分身份,不论男女。
“好了,现在该我们出手了,你去援护指挥使。”文知章露出得意的笑容。
姜宇提刀便冲进厅中,韦凌此刻已是节节败退,招架不住,身上再添几道伤痕,云昇王抱头逃蹿。
韦凌担心云昇王安危,分心观察,没想立刻露出一丝破绽,其中一人立刻趁此之机,使出枪术之中的突技,只不过用的是刀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这一刀直指韦凌胸口,值此生死之际,姜宇挥刀斩断这一击,整个人在空中翻起一脚踹向那人胸口,那人立刻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吐血不起。
韦凌也是趁此之机欺身向前,手中长刀一抖,绕腕翻转,斜斩而上,血光四溅,气息全无。
而文知章此刻已是挡在了云昇王身前,护得云昇王周全。
此时金羽卫已是赶来,其中一人呼喝一声,“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