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迟盘膝坐在他们的包围圈内，静心调息，她一动，那个天罗地网就会再一次显现出来，反正怎么样都出不去，还不如好好坐着歇息
一道屏障还不够，还怕她跑了，把她困在天罗地网里面再关进一个四方严实的牢房
原来这一切，就是一个早就计划好的阴谋，只是她不曾察觉，心甘情愿地跳入了这个坑
鲛人一族除了海妖这个敌人之外，还有一个更强大的敌人，就是他们天族，抓住了她，就可以威胁天帝，鲛人一族将不再惧怕天族
难怪，父帝说这些年鲛人氏族在南海有些闹腾，似有异动，现在，是她阻碍了这一切，阻碍了她的家人
冰冷的铁锁与铁门碰撞着，发出刺耳又难听的声音，吱呀一声，门开了
素迟睁开眼，看着这什么时候都如此温和的脸庞，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这，还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人吗……
司然一挥衣袖，这个天罗地网渐渐解开，消失不见，她仍旧稳稳地坐在原地，与他之间不知何时生出了一种嫌隙
“你来干什么”
冷冷一句，再无多余的言语，仿佛他们之间，连陌生人都已不是，她不想再多说
“素迟，我知道，你已经猜出我们抓你来的目的了”
我们？
他果真还是参与了
她不说话，只是空气里，连那抹尴尬都已不复存在，就这么僵着，也不觉得有什么
“我知道，你宁愿死，也不想让你的族人因为你而为难”
“所以呢？”
她抬起头，闪亮着那双眼睛，望着他
“念在之前你救我一命，我就给你另一条路”
司然伸出左手，化出一个小巧的酒杯，里面的液体，向外挥发着醇香
素迟有些失落，甚至有些心寒，她滚动了一下喉咙，将那堵塞的感觉冲淡了一些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带我来双夜城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她猜测，或许已经猜出，但她还是想问一下，确定结果
他抬起头，对上她那双闪亮的眸，流转着殷切的期盼，他不忍说出口，但终究还是下定决心
“自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天帝的女儿，策划了一场偶遇，把你带回双夜城”
他的声音流淌出的音律，在心底参差不齐地敲打着，她露出了齐刷刷的白牙，还有那决绝的泪花
她抬起酒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抬起头直视大牢的顶部，好像能望穿这里，到达天际
她微微敛起眼眶，挤压着泪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可以”
“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
她似乎疲惫了，眼皮一张一合，最终还是撑不住沉重的头，往后仰去
酒杯砸在地上，再度被反弹，发出清脆的响声，伴着她的倒下，还有那最后一滴滑落眼角的泪
他弯弯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低低垂着遮盖了半边眼眶，他走过去，蹲在她身旁，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对不起”
“还有”
“再见”
夜静无声，只有他独自一人在黑暗里呢喃，那深沉的一切
……
素迟抱着双膝，望着窗外，一个人呆呆地想着什么
一连串脚步声在这一片宁静中显得有点突兀，她头也不回，继续凝望着窗外
“我不是都跟你们说过了吗？不要再送东西来了，我不想吃”
然而，仍有盘子杯子之间的摩擦声，碰撞得丁丁当当，响得清脆
“都说了……”
回头看见来人，她终止了那段话，变得支吾起来
“萧竹，有什么事吗？”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了？”
他反问她一句，素迟依旧埋着头，不搭理他
萧竹独自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肯定早就猜到了，只是你不敢去面对”
素迟仍旧默不作声，转移视线到窗外的世界
“那我告诉你”
“明潭大师不是他杀的，潭门的师兄弟也不是他杀的”
“鲛人一族与海妖之间的战争我们都心知肚明，符离和疏影就是海妖一族潜伏的奸细，趁机偷取布防图，与他们的族人里应外合”
“他的确是带有目的出现在你面前，带你回双夜城也只是为了威胁陛下”
“但却是他送你出来，你在双夜城那些日子不是梦游，是他把你送到那些地方，希望你迷了路，离开这，没想到你又找回去了”
“疏影给你那根玉笛，也就是让你对他下手，让你们俩互相残杀”
萧竹讲得有些热血沸腾，自知比不上他，默默咽下一口气，又将它吐出
“素迟，你心里知道，被你凤凰精血凝成的剑所刺中，即便不死，也活不过三天”
话说完了，他也是时候离开了，该说的都跟她讲了，希望她能醒过来
“今天是第三天”
走到一半，他还是再补充了一句话，他不希望她将来后悔
但是最后的抉择，还是在她
泪水聚成流，一股股落下，不知何时，已浸湿了自己的衣裙，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
“他在哪”
她终于开口，看向萧竹的背影，问道
萧竹跨过门槛，站在门边，语句轻飘飘地窜入她的耳朵
“鲛人首领听说你死了，亲自去牢里验证，司然亲手杀了他，之后，便再没了踪迹”
一字一句，犹如刀疤刻在心上，钻心的疼
“谢谢你，萧竹”
她化作一道红光，风一样地走了
萧竹远远望着她走的方向，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希望你还赶得上”
……
再次走进双夜城，竟是在这般情景之下，这里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繁华，街上人行色匆匆，商贩都已停业，不知躲到哪去了
整座城池，陷入了一片苍凉之中，与之前的那般模样相比，它现在就像是一张黑白的照片，毫无生机
素迟几步换一小跑，拐进一个长长的巷子里
这里没有一人，只有她站在一头静静远望，呆住了
身后闪过迅速的风，与空气摩擦着，传着阵阵声响，她猛然回头，却仍旧空荡荡的
再次回头，一道白光向她迅速闪来，到她面前时，一把冰冷的剑抵着她的脖子，透露着丝丝凉意，凉透整颗心
“长风”
她面不改色，学到了司然的那一招，直视他的眼神
“你要杀就杀吧，我不躲”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与他年纪不符的狠厉，咬牙切齿地说着
素迟闭上了眼，任他宰割
长风犹豫许久，终究颤抖着放下手中的剑，头也不回
“以后别让我再在双夜城看见你”
话落，他转身就离开，只在微微荡漾的水波中，留下一条长长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