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见他”
她留下一句话，漂流在长风的脚步之中，他定定地站在了原地，不动了，再次转过来时，已是两眼泪珠倾泻而下，将面庞划得伤痕累累
“司然就要死了！都是因为你！你还让我带你去见他！”
果然是孩子，说哭就哭，她还挺羡慕，从前的这种快意恩仇
“是，是我的错，但是你就这么确定他不想见我吗？”
长风沉默了，红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她，忍不住抽噎了一下
他随意地揩去脸上的泪花，答应了，因为，这也是司然想要看到的
“跟我来吧”
……
长风带她来到了一棵散着荧光的树下，手中捏着一个冰晶，在空中一过，就打开了一个水泡似的结界
“走吧”
稚嫩的声音回旋在空中，为她指路，他们一起，踏入了一片绿草如茵之中
地面是稀稀疏疏的春草，矮矮的贴近地面，浮起一片绿
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木屋，横横斜斜地刻画着树的年轮，小屋对面长着一棵高大的树，跟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那棵一样，似是支撑着这个结界的关键
司然坐在那棵树下，倚着一块大石头，静静地望着远处
她有些不知所措，傻傻地向他靠近，踩踏着一根根茵茵绿草，终究是在他的背后，看不见，的这种心痛
他回过头，看见站在身后的她，微微一笑，他的招牌动作
“你来了”
她却已经抑制不住，眼泪蔓延到边缘，马上就要喷涌而出，她忙转过去，擦掉它们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蹲下来，质问着他，为何不告诉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他却笑了，好像冬日里无风的暖阳，温暖心间
“我想让你和长风一样，单纯一点也好”
“在这个世道，单纯一点，受的伤会多一点，流的泪也会多一点，那还不如学会看穿，这样就能保护爱我和我爱的人”
“所以，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你就可以一直单纯下去”
听着听着，泪水再一次淌下，这一次，她不想去擦，就让它这么流，流干了好，这样以后就不会再哭泣了
他撩开袖子，拭去她脸上的泪，将她的一缕青丝挂到耳后，整理了一下
她却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不肯再松开手，无言，让眼泪长流
“司然……对不起……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只觉得此刻的心像是被藤条抽打一般，滚过一片片荆棘，好疼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顺了一下她的头发，不说话
她起身，看见他的双脚正不断消失，化成了一片片泡沫，浮起在海里
“不要……”
临近死亡，他仍然眼带笑意，终于，他动身，向她靠近
却是一场速度之间的比拼，他在不断靠近，身形在不断幻灭，就看最终，他到底能不能敌得过命运
他锁定了位置，想在她的红唇上落下一吻，然而，最终只毫米之遥，他却化成了泡影，只有那最后几个小小的蓝色荧光，在她唇间留下浅浅一笑，终究消亡了
“司然……”
她有些傻了，弱弱地叫唤了一句
“司然！”
她放声在天地间呼喊，却处处不见他的身影，他走了，真的走了……
素迟颓废地一下坐在地上，感觉有什么东西冰凉地顺着手背滑落，藏在绿草之间，她将它拾起，这是……一颗闪闪发亮的珍珠
南海有鲛人，其泪落，可化珍珠
心底的所有情绪终于爆发了，就像打开了堤口的洪水，淹没了，这周围的一切
“司然……”
她捧着那颗珍珠，哭喊着，无关周围一切，只有她一人的存在
这个世界的一切也都在消失，木屋，绿草，还有那棵树，全都随着司然的离去而消散，最终这片土地只剩下两个人
她和长风
……
阴云密布的天空，将天地之间压的喘不过气来
素迟和长风站在江上大桥，静静等待时机，终于……
两人回头，对向桥头的那人，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然而内心却已是暗潮涌动
最终只是淡淡对视一眼，擦肩而过，但他的容貌，一如从前的那个司然
原来，路过真的就只是这么简单……
“素迟，司然不记得我们了……”
长风长大了，却仍有些孩子气，失落地低下头，看着桥下江水不住流
素迟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
“正常，他现在过得好就行”
“走吧”
说这话时，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去这样安慰长风，她也是真的很伤心，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天毫无征兆地落下了雨点，敲打着江面，漾起一圈圈波纹，雨势越来越大，素迟走在大雨滂沱之中，没有撑伞
就这么，任雨水淋湿头发，淋湿衣服，淋湿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她忍不住了，蹲在雨中放声大哭
为什么，他真的都不记得了，果然什么纷纷扰扰的过去，都逃不过一碗孟婆汤吗……
雨滴不再打落身上，扎心地疼，光线倒是黯淡了许多，她抬头，看见那遮蔽一方的雨伞，站起身来
“萧竹？”
萧竹轻轻抿了抿唇，看着她这副样子，真是……
“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素迟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皱皱眉，忘记了一个人？
“玄灵山玄灵子”
她的双眼顿时亮了，重新焕发出异彩
对啊！玄灵子！她怎么没想到！
据说玄灵子有一个曾名震江湖的本领，以故事入酒，躲过孟婆汤的前尘尽忘
“谢谢你，萧竹！”
萧竹不语，将雨伞塞到她手里，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天幕
……
素迟整理了一下衣领，让它看上去较为妥帖，再拨了两下头发
她站在一扇红色的大门前，紧张地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在门前抱起双拳，恭敬地弯下了腰
“弟子素迟，拜见玄灵子大师！”
只有她一人的声音，回响在玄灵山，似乎有些孤独，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进来吧”
一道清冷的女声落在耳畔，传响整个高山，带着点幽幽的回音，多了一丝神秘
“吱呀——”
似乎木门发出的声音在迎接她，素迟撩起裙摆，走入门里
她走进一个宽大的院落，光亮的石板反射着光，让这里看上去像是用银子打造的，干干净净，刚刚才打扫过
穿过院子，素迟推开了正对着的一扇门，屋里与外面比起来，暗淡了许多
有一人着一袭素衣，挺直了腰板背对她站着，这背影如此淡定，好像世间一切都已看淡，与我无关
她转过来，素迟看清了她的面容
不是说玄灵子大师都很老了吗？怎么这么年轻
“见过前辈！”
素迟心里这样打算着，行动得倒是挺麻利，毕竟有求于人，还是得小心一些
“不必多礼”
她走上去将她扶起，看来是位心善的人……
“前辈，我今天来是……”
“不必多说，我知道你此行目的”
“但是在开始之前，你必须先做到一件事”
素迟很想继续下去，但还是心里的疑惑占了主动
“前辈，可不可以容晚辈多问一句”
玄灵子抬起眼眸，对上她那双倒映着自己的眼睛，示意她说下去
“我与前辈素不相识，前辈为何什么都知道，还愿意利用自己的绝技来帮助晚辈？”
“因为，我欠萧大将军一个很大的人情”
“萧竹……”
素迟暗暗念叨一句，许多疑惑迎刃而解，却在心底不自觉地笑了
又是你，萧竹……
但是对不起，今生我们恐怕只能是兄弟，而来世，我也已经许给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