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既然人已经走了，为什么不放过自己，有一句话，叫做珍惜眼前人”
玄灵子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像是一位母亲，为自己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做着打算
素迟还她一笑，听了她的话，心底突然暖了一下
“谢谢前辈对我的关心，虽然逝去的已然逝去，但是我不想忘记，因为与他之间的一切，是我心底最美好的记忆”
“我做错了事情，让他离我而去，那我就带着对他的执念，赎罪”
每个人都背负着回忆流浪于世，这既是惩罚，也是救赎，而他，她始终都放不下
玄灵子点点头，笑了，这一刻，素迟好像从她的脸上，看见了双重的影子，一个年轻貌美却又看破俗世的女子，一个满面沧桑却又洋溢着慈祥的花甲老人
“这孩子……倒跟她有点像……”
“前辈？”
素迟走到玄灵子面前，晃了晃手，玄灵子恍然醒悟过来，呆呆的眼神又重新恢复了光彩
“前辈刚刚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我一个故人”
她拉起素迟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拍了拍
“丫头，我这个绝技也没有什么传人了，你愿意的话……”
“我愿意！”
还没等玄灵子说完，她就心急地抢过她的话，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突兀，尴尬地摸了摸头
逗得玄灵子温和地笑了
“哦，对了，前辈，您刚刚说什么？”
“哦”
她一句疑问，才将玄灵子从刚收一个新徒弟的喜悦中缓过来，又换上了一副紧张的表情，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前辈？”
“这个绝技虽说能够让人逃过孟婆汤之前尘尽忘，但是，它毕竟来自阴间，只能用于神魂，而且不得有一丝阳间气息”
“所以，如果你想要将你的记忆融入酒中，保留下来，就必须先死”
素迟有些被震惊了，但随即又恢复平静，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再次与他相遇，弥补自己之前的缺憾，如果没有这一执念，她都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生活
玄灵子微笑点了点头，果然还是有些毅力的，虽然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但是能做她的徒弟，还是一件挺好的事
她衣袖一挥，一道白光过后，桌面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酒杯，等着素迟过去
素迟讽刺地暗笑一声，难道她最后都是要死在一杯毒酒之下？
“你放心，把你的记忆融合之后，我会用聚灵珠把你的神魂聚集起来，虽然你死了，但是神魂还在”
“聚灵珠？”
这个名词有点熟悉，她有些惊讶
“前辈，我听说这聚灵珠可是你们师门的宝贝啊，您就这么给我了？”
“不然呢，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徒弟！”
素迟被这一句感动了，搓出闪闪的泪花
“谢谢您，前辈！”
话落，她将那个酒杯吸入掌中，紧紧捏住，一饮而尽
上次这样喝一杯酒，是司然还在的时候……
酒杯落地，人亦倒下，她眼睛圆圆瞪着，从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与她那苍白的面色形成对比
玄灵子抬头，望着从她身上流窜出的一个个片段，都是被她精心珍藏的
玄灵子左手驱动聚灵珠，让它悬浮在空中，发挥着它的作用
右手缠绕白茫茫的烟雾，将月隐燃起，喷薄的雾气像是无形的一根针，将她的记忆缝合起来，化作一颗红色的梦珠
……
素迟感觉两眼空空的，从床上起来，却是轻飘飘的一阵，直接漂浮起来
我……死了？
“不相信？”
玄灵子走进来，好笑地看着她
“前辈”
“你现在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孤魂了”
素迟冷冷地扬起嘴角，怎么就这么怪呢？
“给你，聚灵珠”
玄灵子从手里幻化出一颗火红的珠子，融进她的眉心，颜色交汇，光芒更盛，而后又渐渐淡下来
……
后来，她学会了玄灵子的绝技，成为一代传人，便在奈何桥畔开了一家酒馆，创造了一个空间
为了那些有缘人，也为了等待
素迟将酒坛重新封好，再次藏入那天衣无缝的柜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桌上多了一滩深色的印记，是眼泪吧
她想着
“长风怎么又没有把来人的信息传来？”
她自言自语，难道是她喝醉了，没有接收到？
从喉间呼出一口气，还带着酒味，仿佛刚刚的一切余温尚存
眼睛已是红了一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柜台前的紫色风铃又摇曳起清脆的铃声，远处跨过门槛走来一人，渐渐近了
素迟讽刺地勾起嘴角，怎么现在看着什么东西都是他的样子
于是便怆然地闭上了眼，揉了揉眉心
“报上名来”
她现在有些晕晕乎乎，便随心去吧
冥冥之中，感觉到那人穿得规规整整，仿佛对她极为看重，语气里透露着难以掩藏的笑意
“在下司然，京城人氏”
她手中的动作停止了，猛然睁开双眼，望着他
她起身，与他对视着
一千年，终于等到了……
不自觉的红了眼眶，润湿面颊，突然间她想起一件事
等是等到了，他也来了，但他是带着与别人的故事来的，她一直忽略了这一点
“说说你的故事吧”
她拉了一条长凳坐着，先听听看吧，虽然有些难过，有些舍不得
“也是几天前的故事”
他开始了
“我娘说我该娶亲了，但是久久找不到合适的，便带着我到月老庙去求姻缘”
“昨天晚上月老托梦给我，给了我一杯酒，他告诉我，要想求得姻缘，就把它喝了”
“在那之后，我看见了一片深蓝的大海，和一只火凤凰”
听着听着，她已泪流满面，这温柔的声线，她多少次曾在梦里遇见
起身，准备向他靠近，他却已走到身边
“如果我不说，你就真的要将我拱手让人了吗？”
他有些难过，像一个失意的小孩，正在寻求安慰
她望进那双眼，仿佛看见了那一片幽深的大海，在阳光下一圈一圈漾起波纹，席卷她内心的所有抵抗
“月老怎么会有我的锦醇”
“是长风”
他的声音残留在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