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长老达桂说她的伤来得太迟了，也是因为想到了其中缘由。
趁莫允还在思索之时，达桂看着眼前随风而动的柳枝，心思飘了很远。
如今天地之间，五族而分，但元力却各有所异，千百年来，也曾悄然兴起过许多零星小族，譬如铮族，又譬如人族，然而无一不被焱族所灭，若是鑫族族力差得太远，估计也早就被灭了吧。
如今，焱族要大力进攻鑫族，达桂比谁都要清楚，本族实力与焱族相比确实有些悬殊，近年来也是天佑我族，族中出了奇才颜牧忠，二十多岁时便成就了九阶上品元力，之后用了十年时间终于达到十阶上品元力，与大元尊境界只一步之遥，若不是天降战神，恐怕现在的鑫族，每日都是过着寝食难安、提心吊胆的日子，更不可能像今日朝殿之辩一样——敢提出与焱族一战了。
他看着眼前不宽的铮河，突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世事无常，人在世间走一遭，实在如乱红飘零，最后什么都留不下，就连名垂青史都可能是假的，就像这条河一样，就像铮族被灭族，被赶尽杀绝，被踏平城池，记住这个种族的，能有几个，不过是留下了一条河的名字，借此凭吊而已；再过几百年上千年，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这条河为何被称作铮河呢？
“那依大长老的意思，现下该当如何？”
莫允回过神后的一句话将大长老达桂拉回了现实中，他转过身，缓缓走到石座前，坐了下来，又示意始终看着他的莫允到身边一同坐下，道：“莫允，你觉得应该还有什么？”
莫允想了想，问道：“这个伤我的女子，是不是我方的人？”
这个问题，也只有大长老可以回答了，因为被派到其他族中的探子名录，便在他的手中。
他摇摇头，否定道：“如若那女子是我方打入敌方内部的人，又为何还要在只有你知她知的情况下攻击你呢？让你好好看完不就行了。”
莫允细想，也确实如此。
“你觉得还有其他的什么异常之处吗？”大长老又问。
莫允摇摇头，她确实想不到那么深。
“这个情报，或者说你所看到的一切，有没有可能是假的？”大长老的话中没有任何语气，显得异常平静。
“您是说？预言石上所呈现的一切是假的？也就是说预言石是假的？”莫允对大长老的话难以置信，若是预言石是假的，那她多年来的坚持算什么！？这会让她彻底崩溃！
“不是，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你看到的焱族情报是敌方演出来的？”
听了大长老的解释，莫允松了口气，她回忆当时看到的情景后，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太像，且不说让整个大军能演好这出戏有多难，光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在军帐中惺惺作态地议论假的作战方案就已经足够荒诞可笑，而且，那幅我族的全貌图是我师父所画，我一直记在心里，确实是真的，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他们讨论的方案，是真正可能会实施的。”
“所以，这群将士是真的在讨论战术？”大长老又一次反问。
“是的！”莫允肯定道。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群将士只是以为自己真的在讨论战术？”大长老又问。
“？？？”大长老的这句话，让莫允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她思索片刻，终于想通了大长老这句话的意思，大长老在“以为”二字上加了重语，大长老的意思是：至少帐篷中的将士们相信自己是真的在讨论作战方案。
这个假设有些大胆，但她再也想不到其他可以说得通的可能，那么大长老做出这种假设，是为什么？她扭头去看大长老，他正微笑着看着她，这次不再等她开口，便自行解释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看到的情报也必然是真的！至少在当时是真的！”
噢！莫允再一次醒悟过来。
也就是说，那群将士，包括那名将军，都以为自己便可以决定作战方向，但是实际上真正决定作战方向的人，并不是他们！
这群将士以为决定权握在自己手中，但实际上，真正的决定权，在其他人手中！
这个人必然是个极为隐蔽的人，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影响战役！
“所以，进攻是必然会进攻的，但是不是在绥江城，就不一定了。”莫允道。
大长老欣慰地点点头，道：“正是此理！”
大长老已经解释到这种地步，莫允大脑翻飞，脑筋急转，终于开了窍！
到底还有谁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他们，改变他们的进攻方向呢？
她想起了伤她的那个女子和士兵的对话，听起来，那女子应该是焱族军营中那位将军的夫人！
既然让莫允看见了真的军情，这女子就会受到军法处置，但既然只有她知我知，莫允若是说出来，敌方自然不信，且传去敌军阵营，也不知要到哪个猴年马月；且那女子又不傻，岂会自己宣之于口。这是那女子一早就握在手里的胜券，所以她才不怕。
所以说，除了这群将士，其实还有一个人拥有潜在的决定权，这个人就是将军的枕边人，便是这个女子！
如此一招，竟然把军情系数掌握在自己手中，下一步究竟会不会改变，全凭她与将军的枕边语了。
世人都以为女子无能，只懂织布做饭，殊不知，身在内闱的她们，带给这个世界的影响，超乎人们想象。
所以，攻击自己，也是这个女子的计谋之一！
她一早就没打算伤自己性命，之所以攻击，就是要让她以为自己看到了真实！就是要让她没有思索的机会便将此事上报鑫族高层！好让鑫族在猝不及防之中顾不得分析而忙中出乱！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鑫族的大长老，是一个思维极其缜密之人！
这个人，将她的计划全部打破了！
想到此处，莫允一阵后怕，若是鑫族没有大长老这般人物，那么此事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真是好手段！这个女子除了是将军夫人，到底还有什么身份？莫允有些好奇，真想认识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