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赵七其实打心里没把老宋头的事儿当个事儿,一是因为他作案时没有人看见他,二是因为他觉得不过是龙角村里一户不成气候的穷苦人家,奉阳县他告不出去,去郡上告他们也没有那个本钱。俗话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不管是县里还是郡里,想告状那就先得预备好足够的银子。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天道好轮回,赵七将宋家逼的家破人亡,宋槿被逼无奈去后山采药,这才遇见了愿意为他出头的姜夜,好巧不巧,姜夜还有着一身的本事,而且天不怕地不怕,别说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就是国舅爷,姜夜也照抽不误。
一个嘴巴不仅将赵七抽懵了,也将赌场里的其余人抽的是目瞪口呆,七爷挨揍了,这在奉阳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事。
“都他娘看啥呢?上手啊!”赵七迷糊之余不忘了叫人。
随即,赌场里几十号人呜哩哇啦的便要冲上来,嘴里还喊着些类似于“七爷,我是王二,我来救你了”,和“七爷,我是老八,肉铺的那个老八,我也来救你了”之类的话。帮忙归帮忙,但总得让七爷知道自己是谁,毕竟这个人可是连自己亲爹亲娘都坑的货色,翻脸不认人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凭良心说,这一屋子人姜夜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放倒他们,街头的小混混,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过暗夜大统领的弟子。但是避免节外生枝,姜夜决定不跟他们纠缠。于是乎他自腰间抽出一把短匕首,一刀便扎在了赵七的大腿上,疼的赵七“嗷”的一声,差点就晕过去。
“私人恩怨,闲杂人等滚远一点!”姜夜望着意欲冲上来的人,眼神中不再有稚嫩,而是骇人的杀气。
他又转头望向赵七,看着他龇牙咧嘴的直哎呦不由笑了:“怎么着七爷?疼了?”
赵七仍是不服软,咧着嘴咬牙道:“小子,别让老子知道你是谁,老子灭你满门!”
“呦,这是不疼啊,还有闲心说大话。”姜夜手握住刀把,往右边那么一转,直接把赵七腿上的刀口变成了个窟窿,疼的赵七连娘都喊了出来。
姜北教他的杀手法则第一条,对待敌人,要像虎狼一样凶猛。
“再过来,挑断他的筋!”一句话喝的方才还信誓旦旦的混混们皆不敢近前,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向来都是吆五喝六的七爷疼的睚眦欲裂。
“你…你到底要什么?要钱,老子给你,不就是二十两银子吗,那桌子上有一百多两,你全拿走,全拿走!赶紧,赶紧给老子把刀拔出来!”
姜夜撇了撇嘴:“七爷,可不光是这二十两银子的事儿吧?那老宋头的命,谁来偿呢?”他复抬起右臂,晃了晃手腕子又道:“你尝尝我这个霹雳旋风………大嘴巴子。你要是能扛得住,今天算你命大,若是扛不住呢,全当是现世报吧,七爷,你挺住咯…”
“小英雄,别…”
“别什么别!”
说罢,姜夜左右开弓,嘴巴抽的如同听落雨一般,真可谓是劈头盖脸,虽说是普通的嘴巴,但每一记都蕴藏着姜夜十几年来的内力,掌掌带风下下见血,不过抽了二十几个,已经将赵七嘴里的牙抽的所剩无几了,还誓死顽抗的那几颗,也终于在姜夜这暗藏了不小内劲儿的最后一个嘴巴下光荣牺牲了。
赵七已经变成了一摊烂泥,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姜夜甩了甩胳膊感觉有些酸,不过这样抽嘴巴不酸才怪。他没太敢露自己的武功,对付这样的市井无赖,还是用市井的招式比较好,只是可怜了随他一同下山的天雷剑,说好了让它尝尝人血,最后却还是未能履约。
无奈下他将剑抽身出鞘,吓得本就已经草木皆兵的围观者们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退,显得很恐惧。他们是无赖,但他们脑子没毛病,谁能惹谁不能惹他们心里还有点数儿。
“兄弟,下次一定让你出手。”姜夜对天雷剑说到。
屋内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始终没有站起来,静静的坐在角落处的一张桌子旁护着一个骰盅,那骰盅里是他刚摇出来的三个六,这把赔三十倍,他能赚足足三十两银子。于是不管屋里有多乱,他的眼神都始终落在那骰盅上未曾离开半寸,直到姜夜拔出天雷,一道银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终于动了。
这个“财迷”望向刚刚在一旁制造了奉阳县天字第一号大事件的姜夜,眯着眼睛凝视着那柄亮银色长剑露出剑鞘的半身,那复杂的花纹和毫无杂质的颜色,那逼人的腾腾杀气和绝世无双的质感,那是天雷剑,绝无仅有的天雷剑。
“剑山有五,一出天雷,二出神影,三落樱,四升龙,五收于巨鹿。”
神秘的财迷用仅仅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番,随众人注视着配着天雷剑的少年扬长而去,转头望了望自己的骰盅遗憾的摇了摇头,像在抚慰自己的孩子一样拍了拍那廉价的梨木骰盅,轻叹道:“命里无你,终是强求不得。”
他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已经坐在椅子上一天的他骨节嘎嘣作响,他瞥一眼躺在不远处出气多进气少的赵七,好意提醒道:“快些送医,兴许还能捡条命。”随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赌场,还不忘唏嘘一声:“可惜了老子的豹子六。”
奉阳县炸锅了,横行霸道的赵七爷在长福赌场被人给收拾了,且险些断送了性命。一时间丰阳县各大商户都是直呼痛快,这么多年压抑在心中的怨恨仿佛倾泻而出,有的人甚至在家中大摆酒宴来庆贺这一盛事。
可有的人却坐不住了,谁呢?没错,在奉阳县肯真心实意的替赵七出头的人,就只剩下那位在奉阳县衙门里的县令夫人,赵七的亲姐姐。这位县令夫人对他这个弟弟不能说是疼爱有加,但好歹是一奶同胞的亲弟弟,这亲弟弟在自己的地盘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她这个做大姐的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于是乎,在县衙的后府,由赵七姐姐担当主角儿,衙役兵丁奴婢老妈子们配演,奉阳县衙门里上演了一出实打实精彩的大戏。
戏本子出自赵七姐姐之手,因为县大老爷实在不想干预此事,他这个做姐夫的都觉得赵七纯属是咎由自取。所以,这套本子全脱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聊套路,整个县衙被赵七的姐姐哭的是惊天动地,孝子哭灵也不过如此,倘若赵七此刻在场,定要被他姐姐的这一番付出所感动。
县令大人姓唐,叫唐涣,景州郡大凌县人,家中老爹本是大凌县财主,但在他三岁的时候,他的财主老爹因为错打了郡候的一位亲戚,被郡候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抄了家,从此家道中落一蹶不振,没出五年,这位曾经在大凌县首屈一指的财主便含恨九泉了,只留下了他的结发夫人和一个八九岁大的儿子,就是唐涣。
娘俩孤苦伶仃,靠着当地一座小寺庙的施舍勉强过活,唐涣自小便知道父亲因何而死,所以他发奋图强,励志要做大官,至于多大的官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做一个比郡候还大的官。
寒窗苦读了十年,那年科考开考,他背上几斤干粮一双草鞋,徒步向都城进发,可不料想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至半路之时被山贼劫道,将他的盘缠抢了不说,还把他打了个半死。他觉得老天爷对他太不公了,他万念俱灰,心想着还在庙里苦苦等待儿子衣锦还乡的老娘,不禁羞愧难当,于是将心一横,决定了却自己这悲惨的一生。
就在这个时候,赵铃儿,也就是赵七的姐姐突然出现,她在他快要断气的时候救下了他,带他回家,一日三餐供养着,直至痊愈后又给他准备了干粮和马匹,这才让他在万人之中拔地而起,中了花名做了县令。
为了报恩,唐涣将赵铃儿娶入府中,一家老小也都接进城里供养着,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唯有一点让他心生芥蒂,那就是这个赵七。
赵七平日里什么作为他其实略有耳闻,他自己也不止一次的找过夫人,想让她劝诫着些,毕竟打着县令的幌子在外头招摇过市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又何况他的目标不仅仅是一个县令,倘若真的因为赵七的胡作非为给他生出什么祸端来,那他的计划可就全盘泡汤了,这么多年的悬梁刺股,可不能被他就这样毁了。
但是赵铃儿对他这个弟弟可谓是百般呵护,每次唐涣一找到她提及此事,都会被赵铃儿打发过去,碍着面子,唐涣也不好深说下去,只是在心里默默祈求这个不成器的赵七要有些分寸,倘若他真的触碰到了唐涣的底线,那他手下一定不会留情。
其实唐涣对赵铃儿,在最初的时候还是多少有些许感情的,毕竟身为他的救命恩人,那形同再造父母一样的恩情多多少少会在他的心里占出些份量,可随着时间推移,加之赵七多年以来的荒唐行径,唐涣如今对自己这位结发之妻只剩下些无奈的感激。不写休书的原因,完全也只是因为她救过自己的性命,无关感情,仅仅是为了报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