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布古近日如坐针毡,日子过得并不是十分舒坦。临从部落里走的时候,巴尔斯下的军令已经让他一个头变作两个大了,这一战的目的十分刁钻,不求资源,求的是要得到陈国的尊重。
凉南最初成型的时候,东南西北中五个蛮王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这五人曾经真可谓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是真正意义上用铁骑踏平了中原的人物。
蛮族善骑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对马匹的感情要胜过自家亲兄弟,那会儿的凉南铁骑走到哪,哪便是哀鸿遍野寸草不生,倘若姜成的八十万铁骑出现在那个时代,恐怕都不能和凉南的骑兵相抗衡。
可是好景不长,凉南横行霸道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五个蛮王便一个追赶着一个相继去世了。待五人都魂归西天后,新蛮王可就没有了那一母同胞的血脉之情了。于是,东蛮王率先站出来,说凉南需要一个人来集中统治一下,我作为大哥的儿子,这份苦差我就勉为其难的干了吧。西蛮王一听这哪成,且不说凉南需不需要这么一个人,即便是真的需要,也不该这样抉择,当是由有能力者胜任,论辈儿,不公平。南北中三位一听,这怎么茬儿?都是王,凭啥你要管我们?得嘞,那咱哥儿几个练练吧。
就这样,凉南的大团结在第二世的时候便土崩瓦解,不知道去世的那哥儿五个知道后,会不会气的从坟里蹦出来。而就在凉南五王内乱的时候,凉北十六国趁着这个空档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一个接着一个的蓬勃壮大,赶等凉南那头掐的差不多了,凉北十六国的局面也已经基本上稳定了下来。五王分了家后还想去凉北称王称霸,可去了才发现,他们在屋里掐架的这些年,屋外的凉北早已不是他们能随意玩弄的蝼蚁了。于是他们开始互相埋怨,到最后大家达成一个协议,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
就这样,曾经把马蹄踏遍了整个中原的凉南铁骑,逐渐没落成为了凉北人口中的蛮人。
而巴尔斯,是西蛮部落第三十二任蛮王,他继位的时候姜成正率领着他的八十万铁骑蹂躏着中原,姜国退下舞台后陈国粉墨登场,巴尔斯觉得,是时候出来闹出些动静了。
巴尔斯这个人有些与众不同,自他继位起,他便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恢复曾经的凉南霸业,再展当年踏遍中原的凉南雄风。可这些归其都是他的个人意愿,其他四位主子根本没人识这个茬儿。大家一听怎么着?整合凉南?整合了谁来做老大?谁来发号最高命令?你西蛮王吗?别逗了,要论辈儿的话,我东蛮王这里才继任到三十一任,你得管我叫声大爷,哪有大爷被侄子管的道理,不干不干。旧题重做,连他的老祖宗都没能解决的问题,巴尔斯自然也没能做的更好。
在内部游说了许多年无果,巴尔斯觉得这样终归不行,既然在家里没人认他,那就出去试试吧。
于是阿尔布古接到命令,率兵前往望京,一个目的,就是打。为了展示自己的信心与决心,巴尔斯下令,不准拾遗,不准滥杀无辜,要打到陈国承认自己的实力,还有,最要命的就是这最后一点,要打到陈国出面求和,且还要昭告天下,说陈国愿意和西蛮部落和解,以后以友邦相称,以此,来宣扬巴尔斯的能力,树立他在凉南的伟岸形象,进而加快他整合凉南的步伐。
阿尔布古,他是巴尔斯部上骑大将军,部落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可以在特殊情况下不经过巴尔斯的同意直接调兵遣将,这一战被巴尔斯派来亲自督战,可见巴尔斯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可即便强如阿尔布古,他也是明白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如今的凉北十六国里,虽然已经没有了姜国曾经的八十万铁骑,但即便如此,十六国里随便挑出一个来,哪个国家不能轻轻松松的拿出来兵马数十万?没有这点家底儿,还怎么在中原混。
可如今的凉南五部,总兵马加起来才不过才百万,西蛮王手下有个二十万精兵就已经算是不少了,而出门打仗又不能带多了,粮草又怕不够,也就带上个五万左右,如何能打的人家来跟你和解呢?这说起来本就是一件无理之事,奈何王令不可违,阿尔布古想过了,实在不成,就死在战场上算了,省得回去也是无颜复命。
在望京跟陈军交手了好几天,阿尔布古损失了差不多两千人,陈军也不好受,死伤也在千人之上。而为什么开始说阿尔布古近日来如坐针毡呢,因为他的战马扛不住了。
以前出征,最长不超过两天,抢完东西就跑,人和马都没有什么异样。可这次不一样,正月初十到现在,里里外外要有十天了,长期在凉南之地的马匹受不了凉北的气候,很多匹马近日来油水不进,阿尔布古出门时害怕此事,还特意叫人预备了新鲜的粮草供给,但还是没能管用。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天,阿尔布古的骑兵得有一半变作步兵。
其实单论打仗来说,阿尔布古向来没怕过谁。
凉南人生性本就剽悍,向来贯行着大不了一死的处事原则,这么多年,阿尔布古出生入死无数次,刀砍在脖子上都不曾眨巴一下眼睛,否则也坐不到上骑大将军的位置。
可话又说回来,个人能力归个人能力,俗话讲好虎架不住群狼,阿尔布古再厉害终归也只是一个人。他能冲锋陷阵,但他杀不了人家几十万人,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一切个人实力都不复存在,又加之,一向以骑兵自傲的他们如今马匹又出了问题,这让本就不占人数优势的他们雪上加霜。
阿尔布古有个军师,叫都兰,身体里有一半蛮族的血液,一半中原的血液,早些年是一个长年混迹在中原为蛮族提供情报的密探,因为立了几次功,遂被巴尔斯提拔成为了上师。蛮族的文官阶级里,上师的地位最高,这一次巴尔斯也是下了血本,不仅将阿尔布古派来督战,也同样将都兰派了过来,为阿尔布古出谋划策。
说是帮忙,但实则这种一面倒的局势他并不能帮到什么,也只是闲着时陪阿尔布古散散心罢了。
这一日,阿尔布古正在帐中发愁,都兰开帘而入,满目春风如有大喜一般,笑道:“将军,我们的救星到了!”
阿尔布古近日被病马之事烦的不可开交,头也不抬的敷衍道:“上师又说笑,哪里来的救星?若是上师实在闲暇,不如潜入进城,寻点治病的药来,这才是真正的救星。”
都兰笑的意味深长,将一封信件放在了阿尔布古的桌案之上。
“将军,开眼…”
阿尔布古放下手中揉搓了半天的一对玉核桃,挑出信封中的信件展开,大致看了看后并未发现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于是问到:“上师,不过是你的一个朋友要来投奔于你,有何开心之事?难道,他带了兵马来?”
都兰摆摆手:“非也。”
阿尔布古叹了口气,他实在无心和都兰在这打无用腔儿,想要继续埋头研究战况,却又听都兰道:“可这几人,却要胜过百万雄兵。”
阿尔布古这才稍微有些兴致,问到:“此话怎讲?”
“与我来信之人乃中原富商一名,此次前来并非独自一人,还带来友人几位,这几位里,想必有一个人的名字,您应该略有耳闻。”都兰顿了顿,接着道:“前姜国护国王姜成八十万铁骑麾下,有一支令凉南凉北都谈虎色变的暗影部队,这杀遍了天下名将的暗影部队,它的统领,江湖上喝号‘断魂鸦’,素有‘一羽黑鸦落肩头,便是真龙命也收’的恐怖传闻,这个人,姓姜,单名北字!将军,可有耳闻?”
姜北这个名字,别说是阿尔布古,就是巴尔斯听到也得颤三颤。这个男人曾经是整个凉南凉北的噩梦,一只黑鸦如同无常鬼的勾魂锁,黑鸦所到之地,绝无有半个生灵。通俗点讲,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敌人见过姜北,因为见到他的敌人确确实实都死了,而且基本上死的很惨,最次是个身首异处,再不济一点,就是身首胳膊腿都异处了。
井渊说姜北将人头颅砍下还得当心再补一剑,这事是真的。
姜北是个地地道道的人屠,这事江湖上都知道,凉南五部也不例外,但那会好在本来就没什么战斗力的凉南蛮族们没有不知死活的去招惹姜国,姜成也觉得凉南之地太过荒凉,打下来也没什么用处,所以姜家和蛮族其实来说并没有什么正面上的冲突。
如今听说姜北要来,阿尔布古内心中激动不已,姜北这个名字在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眼里,并不是那些小国里自诩的什么狗屁名将所能相提并论的。姜北于他们来说,如今更像是一种信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信仰,然,虽现在他大势已去,但姜北这个名号,不论在哪个地方被提及,绝对都能在一瞬间激起大浪千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