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我独坐窗前。窗外是一片深邃宁静的夜空,仿佛那里有一片脱离人类世俗的空洞空灵的仙境,有我处在这个纷纷乱乱的尘世里所没有的宁静与安详。我渴望心灵的宁静与安详,然而我不能脱离尘世,那我该如何在这个纷乱的世俗里保持心灵的宁静与安详呢?我想起了那句佛语,‘无我、无物、无亲人、无朋友’这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境界呢?
我扭开了收音机,从收音机里传出婉转动听的歌声,优美的旋律在空中回荡飘扬,夜的寂静仿佛是为了更完美的衬托出声音的美好动听。一曲歌曲过后是那一档电话倾吐节目‘心情故事’,我又一次听到了那个无名的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在这档节目中已是那么熟悉,还有一种熟悉——我不能肯定,我觉得这把声音在现实中我似乎听到过,像是偶尔在家附近见到的那个捡垃圾的女人、那个抱着一只母鸡的女人的声音。
“在我孤独、落泊的流浪生活里,其实也可以说不是‘流浪’了,因为我有了‘家’,一间破陋的小泥房。我开始了与以往不同的生活,比起以前那种庸懒享受的舒适的生活,我更喜爱现在的平静、纯朴的生活。如果说我是孤独而落泊的,那是因为我几乎脱离了人类的社会交流圈子,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可是我却多了许多‘快乐的伙伴’。
它有一双美丽、清澈的大眼睛,像一潭清亮的泉水。它全身的毛是桔黄色的,它的脚像黄玉般的充满亮泽。它的性格活泼开朗,总是蹦蹦跳跳,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不像别的小鸡般的怕人,它从不害怕我,似乎与我有缘。它小小的时候就会调皮的跳上我的手臂上,或者在我蹲下来跟它玩时,它会跳到我的脚膝盖上。它收起翅膀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的好奇的观看着我或是整理它的羽毛,那样的可爱,那样的纯真无瑕。它时时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对主人的喜爱之情,它对我的亲切亲昵让我万分的珍爱这只小母鸡。于是,我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珊珊鸡。
我的另一个小伙伴叫小孔雀,它是一只小公鸡,脖子上、背上和尾巴上长着像孔雀羽毛般美丽的花纹。它有一朵深红色的像菊花瓣舒展的大鸡冠,黑黄斑斓的坚硬的大嘴巴,既能吃又会吃,别看它比珊珊鸡小,但它吃得比它多比它快。它的脚是金黄色的,像黄金一般的光润光泽,我玩乐的称之为黄金脚。小孔雀身上的羽毛美丽光彩,由浅黄到深黄,由纯白到浅灰到纯黑,我望着这般变幻无穷的色彩,不禁会感叹造物主竟在一只小小的公鸡身上赋予那么缤纷绝妙的色彩。它与珊珊鸡不同的是,它的性格腼腆,常常见到我就害羞的走到一边去,当然这只是在它小的时候,长大了的公鸡都好斗而凶狠。虽然它有些怕我,但在后来我对它的友好善待下发生了转变,在我逗它玩摸摸它的羽毛时,它还会把脖子伸长,把脑袋挤到我的怀中,对我仿佛充满了依恋感。
小鸡们是有生命的小动物,它们跟人类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然而它们是单纯的、快乐的、知足的,每一天的到来对它们来说都充满了欣喜。清晨,它们就迫不及待的要走出窝来找东西吃,米糠、青草、青菜都是它们最爱吃的食物,它们从来不会嫌弃食物的粗糙,总是争先恐后的啄食。珊珊鸡和小孔雀陪伴在我的身边度过了了无数个孤独、寂寞的日子。虽然它们不会说话,我还不时的叫它们做‘傻瓜鸡’呢,不过它们与人类一样也有喜怒哀乐。它们喜欢吃草蜢、飞虫,当它们意外的啄食到一只草蜢时,会发出兴奋的‘咯咯咯’的欢呼声,还引来了别的小鸡来跟它抢夺‘美食’。
珊珊鸡就时常因陶醉在找到食物的快乐中不停的‘咯咯’叫而被闻声赶来的小孔雀抢走它嘴中的食物,不过珊珊鸡可是宽宏大量的,它从不会计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动物们的触觉和听觉都是极其灵敏的,一点点的声音或动静都逃不过它们的耳朵和眼睛,所以一遇上不熟悉的会动的东西它们便会感到害怕。如果人类去触摸它们,它们也会敏感的退缩,甚至以为你在突袭它而对你怒目而视。如果强行去触动它们,它们还会用它那尖尖的嘴巴来啄你呢!这是它们保护自己的方式。起初,我只养了珊珊鸡和小孔雀,它们两只鸡相依而存,如果我抱走了其中一只,另一只便会因此而发出哀鸣,要到处去寻找它的亲密伙伴。有趣的是,当我抱走珊珊鸡时,小孔雀除了会哀鸣以外,还会使用‘骗术’呢!它的‘骗术’就是假装找到了食物而兴奋的‘咯咯咯’的叫,以此来吸引它的伙伴的注意,让它的伙伴重新找回它!古人说,禽有禽语,兽有兽语,并非虚言,只是那些‘语言’的表达方式是那样的单纯。”
这个女人的述说让我想起了那个经常出没在我家附近的女人,她穿着简陋、神情羞怯,她在竹林边、在菜地旁,她怀里抱着一只土黄色的母鸡,她还亲切的叫母鸡作‘珊珊鸡’。这个情景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难怪那时候我听到那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觉得有点熟悉,原来她就是经常打电话来电台述说故事的无名女人。我对自己的发现感到惊讶,说不定她就在我家附近的哪里打电话!
“除了小鸡们,我还和燕子们交上了朋友……在春暖花开,草木复苏的时候,有两只燕子看上了我那简陋的房子的屋檐,开始在那一根靠墙的木梁上筑巢。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观察燕子的模样和它们的垒窝行动。人们常常唱那样一首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而据我的观察,它们的羽毛并不花俏,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背面是纯黑色的,肚皮上的羽毛是纯白色的。它们有一双黑珍珠般又圆又亮的小小的眼睛,它们的头颅长得并不好看,像包黑子一般黑。它们在空中飞翔时真的很像一把剪刀。它们垒巢的时候,从早忙到晚,来来回回往返于小溪边、稻田里,用嘴巴一次衔一丁点的干草和泥回来,可想而知它们垒一个鸟巢要来回多少次,花费多少的功夫呀!然而,它们乐此不疲,‘叽叽喳喳’的唱着歌儿来回奔波。
两只燕子合心合力的垒好了巢以后,母燕子生了蛋,两只燕子便开始轮流着孵蛋,用它们的体温去孵化出小燕子。公燕子和母燕子虽然不会说话,只会‘叽叽喳喳’的叫,也许那些或高或低或短或长的叫声就是它们相互沟通的语言,否则公燕子和母燕子又怎能配合得那么默契!
小燕子们被孵出来以后,公燕子和母燕子就分别外出寻找昆虫等食物,它们把食物衔在嘴里喂给雏燕吃,雏燕们起初是睁不开眼睛的,当它们听到燕妈妈或燕爸爸回来的声音便一起快乐的叫嚷起来,伸长着脖子、张大嘴巴,等待着燕妈妈燕爸爸的喂食。雏燕小的时候并不好看,身上的羽毛没有长齐,毛毛茸茸的就像一只丑八怪。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雏燕一天天长大,它们的眼睛睁开了,羽毛长丰满了,于是它们摇身一变,变成胖胖嘟嘟、温驯美丽的小燕子。再过不了多久,它们就要学飞了,它们跟着燕爸爸燕妈妈飞向那广阔的天空里,跟着爸爸妈妈去林间草地里觅食,自此它们便能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了。”
听了这个可怜女人的讲述,她说“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似乎跟那句佛语‘无我、无物、无亲人、无朋友’相似,但是,并不相等。当然不能从表面去解释‘无’这个字,那么‘无’字的境界应该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