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咳咳咳……二位这是怎么了?”说完自觉有些干渴的掌柜低头呷了口茶水。一抬头就被这四束炽热的目光把原本打算入胃肠的水吓的直接进了肺管子里。
“掌柜的,你是说去年冬天这孙家收了一个叫牛铁柱的小孩?那小孩长什么模样?有多大?后来去哪了,你知道吗?”赵虎满嘴的酱都忘了舔,见掌柜的一说完便快速开合着这张黑黄混杂的大嘴,连珠炮似的溅射出飞沫。
“差爷,要说这牛铁柱啊,虽然名字起的楞了些,但这孩子却是一点都不楞。不但不楞反而有副天生的好皮囊。”掌柜的说到这顿了顿,仰起头望向斜对面的孙家旧宅继续说道“我是去岁腊月十一在孙郎中的医馆里第一次见到铁柱的。当时我还以为是谁家衙内呢。但紧接着看到这孩子身上穿的是一身不甚合体的旧衣服,又让我对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随后我问了医馆的伙计陈留,这才知道这是孙郎中头两天在路上捡来的一个小乞儿。差爷,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听到这是个乞儿时有多么的讶异啊。虽然从他那过于苍白的皮肤上隐约可知以前生活的不易,但若再配合着他隽秀的面容,如深潭般的眼睛以及略微有些瘦小的身体。如果不是有人说,我想无论是谁也无法把这副皮囊同一个人们印象中又脏又臭的乞儿联系在一起吧。我当时啊,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听说书先生讲古时听到的一句话。这真是个“如玉一般的可人儿”啊。真不知道是哪个父母竟能狠得下心抛弃这样的一个孩子。还,还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糟糕的名字。”说到这,掌柜的似乎对这个名字怨念颇深,收回了目光,撇着嘴,无比嫌弃的摇了摇头。
“那他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啊。”韩.真胖衙内.何彦疑惑的问道。
“嘿嘿,当然是个男的啦,陈留说是孙郎中亲自在医馆里给这孩子清洗的身体。而且他在给这孩子送热水的时候还看见了这孩子光着身子,背对着孙郎中让他给自己清理背上的泥垢呢。”掌柜的略显猥琐的笑到。
“那他有多大啊?后来去哪了?”赵虎见谈话逐渐歪楼了,便又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多大呀,这个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跟一个老乞丐到东京城已经五年了,之前他是由这个老乞丐在一个破庙里发现的,之后便一直跟着这老乞丐乞讨为生。去年老乞丐没能熬过冬天走了,他在埋了老乞丐后也病倒在了街头,这才因祸得福被孙郎中捡回来吃了几顿饱饭。至于最后去了哪儿,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听说孙先生给安排了个去处,但具体去了哪儿,差爷,这可能就要劳驾您去医馆问孙郎中自己或者看看陈留知不知晓了。另外,我冒昧问一句,这孙郎中和铁柱是出什么事儿了吗?”说完掌柜看了眼赵虎又连忙补了一句“呃,当然,您要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案子没结当然不能乱说,更何况这孙郎中名义上还是苦主。在叮嘱了掌柜的及小二将此事保密之后一行人草草吃了东西便奔往了马行街北的孙家医馆。
结果医馆今日并没有开门。想想也是,早上出了那么大一摊子事儿,估计换谁也没心情下午还来坐馆。好在这陈留平日里就住在医馆后面的小院里。打听之后,赵虎隔着墙硬生生的把正在好好学习看医书的陈留给喊了出来。一旁的小胖子脑瓜子给震的嗡嗡的。
“铁柱啊,病好后让孙先生给送到了荣六郎那儿学时下正兴的小说去了。开始时铁柱偶尔还会过来给孙郎中问个好,将才偷听的故事讲与二郎解闷。但过完年后,或许是因为正式拜了师管的紧了,便没见再来了。”陈留在听完了赵虎找他的原因后回答道。
“荣六郎?可是那象棚里擅说三国的荣六郎?”看来平日里赵捕头没少在各大勾栏瓦舍体察民情啊。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大家又急忙忙的赶往了象棚。这一路可苦了韩何彦,这前一个月的运动怕都没今天一天多,早知道这样老老实实读书多好啊。
好容易在一排排有些类似后世的海报一样的招子上找到了荣六郎的名字。在赵虎表明了身份后,四人终于在伙计的指(ya)引(song)下免费见到了还未上场的荣六郎。
“几位是问孟起啊,就是你们刚说的铁柱。我嫌这名字实在太难听,便给他换了个名。”这荣六郎长得普普通通,但举手投足自有一份书卷气。最是难得的是这声音不徐不疾,让人听着十分舒服。“去年年末,他确实被孙郎中送到了我这学艺。我一般是不收人的,开始时因为是瞧着孙郎中的面子,磨不过勉强收下的。后来我发现这孩子啊是收对了。能听话吃苦不说,最难得的是心善,懂得知恩图报。我们这些作艺的最怕的就是教了个白眼狼,往往辛辛苦苦以为教的是能养老的儿徒,结果一转眼呀却发现是个落井下石,釜底抽薪的叛徒。这孩子虽然没读过道德文章,却是天生的良善。他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将我的故事偷听去讲与孙二郎听呢。我不过是从孙郎中那知道了他每每讲故事都是单独讲与孙二郎解闷,却并非是四处卖弄才懒得管他罢了。”说到这荣六郎微微翘了下嘴角。
“那他现在是还在你这儿喽?”赵虎许是听的有些急了便单刀直入的问道。
“唉~不在了。”荣六郎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在了?是走了还是没了?”韩何彦赶紧问道。
“我也不知道,今年元月十五,他跟我说晚上要去找孙二郎,想用我给他的压岁钱带孙二郎去逛灯市。我便同意了,谁知这一去却再也不见回来了。”荣六郎的声音有些低沉了。
“你没去孙家问问?”赵虎皱着眉说。
“我第二天傍晚就去了孙郎中那问过了,孙郎中说当晚孟起确实同他们一起带着孙瑜去逛了灯市,后来由于有些晚他们还想破例让孟起在家里留宿,谁知道孟起自己反倒不肯。于是孙郎中只好让这孩子路上小心些,还给了他盏灯笼照亮。后来我又去问过附近住的人,确实有人看见夜里有人提着个灯笼从孙宅里出来往南边走了。但再往后就不知道了……”说到这,荣六郎疑惑地看向赵虎。“差爷,你是发现了什么吗?是不是找到这孩子的……”
“你别多想,我们也是在找他踪迹。”赵虎打断了荣六郎的问话。
出了象棚,韩何彦一脸生无可恋的看向赵虎“赵叔,我们接下来去哪?”
“怎样,这查案比你平日里读圣贤书累多了吧?要不你今天就到这了吧。”赵虎不答反问。
“别啊,赵叔。你别管我累不累,咱接下来去哪?是不是又要去拜会这孙郎中了?”韩何彦强打气精神说道。
“先不急,今天就先到这了。我也要回去跟王大人回禀今日之事了。”
“那明天呢?赵叔,这都查一半了你可不能撇下我啊。”小胖子生怕赵虎后面不带他玩了。
“明天你还能出来?不读书了?”赵虎笑嘻嘻的伸出蒲扇大的手向韩何彦的胖脸捏去。
“这几天我女兄出嫁,我难得求了这么几日假来。对了,赵叔你可别同你家王大人说我在这案子里掺一脚了,不然他跟我外祖父一说,我的小屁股只怕又要遭殃了。”韩何彦想起上次外祖父知道了自己在陶罐藏骨案里的经历后所表达出来的祖父的爱就忍不住一个哆嗦。
“嘿嘿,你也有怕的时候啊。行了,明天早上,还是今天咱碰面的时辰。你要迟了我可就不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