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就在刚才我还说过，你会死的很难看。”
陶商的眼前不断浮现出各种模糊的花纹，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说起来有些好笑，他此刻竟然是和李自相对跪着的，本来是打算蹲在旁边严词斥责李自一番的，结果在阿钦和阿泰刚刚脱手的时候，陶商双腿一个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就直接跪了下去。
阿钦无语地翻了翻白眼，作势想要把陶商扶起来，却被他挥手推开了。于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喂，你这家伙，就别再逞强了。”
“没事，我还好。”
捂着腕上伤口的李自披头撒发地朝陶商吼道“疯子，你这个疯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是县里手眼通天的县尉大人，是在整个庐江地界都数得上数的豪富之家，威风了几十年，居然会死在这么一个区区毛孩子的手里，被一个上午还差点被我杀掉的毛孩子算计！这不可能，我不甘心！没有人能够杀了我，没有人能够杀了我！我不想死...我还有万贯的家财，如花似玉的老婆...我不想死。
对了，只要我抓住那个小子...
这个念头甚至刚刚产生，李自的魔爪还没有伸向陶商，就被眼疾手快的阿泰将两把沾了血的刀分别钉进了他两只肥胖的手掌中央。
“啊啊啊啊啊！”
杀猪一般地惨叫震得陶商的耳朵都有些生疼，而李自还不肯放弃，血水眼泪鼻涕在那一张拥挤的肥脸上混成一团，显得是如此的恶心。
“陶商...陶贤侄...陶公子！！我求求你，放过我，饶...饶我一命吧。”
“陶商没有理会他的求饶，哦~现在才想起来求饶，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就在刚刚，我被你踩在脚下的时候，我曾经向你求饶过，假如那个时候你心底一软放过了我，现在我倒有可能不忍心杀你。”
“陶贤侄，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房子，地还是别的什么，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钱！只求你放了我这条狗命吧。”
一个身残濒死，一个伤病交加。两个人就以一副相对跪着滑稽的姿态，某种程度上竟然也算是“精力充沛”地在相互撕逼了好一段时间，这也不得不让在场的另外的两个人感到相当的无语。
“陶公子，还跟他废话什么，干脆一刀砍了他，多痛快。”阿钦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提着地上的杂草，烦躁地抓着自己头发，恨不得冲到陶商面前替他干净利落地挥下一刀。相比之下，年长几岁的阿泰就要沉着许多，一直抱着剑守在陶商身边，伸手稍微拦了一下阿钦，低声说道：
“阿钦，不得无礼。”
陶商仿佛压根就没有听见阿钦的抱怨声，依旧孜孜不倦地跟他打着嘴炮，“饶命？！此时此地你还有脸求饶命？李自，你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死在你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得有五六百，在把他们逼上绝路的时候，他们向你求饶的时候你想过饶命吗？山寨里足足有几十名老幼，在下令屠寨的时候，你想过饶命吗？在刚才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时候，你想过饶命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现在到了你为你的罪孽付出代价的时候，你居然想说饶命！”
“你有这个资格吗！！！”
陶商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心中压抑的情感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彻底爆发出来，他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高高举过头顶。“像你这种人，要怎么才能改变呢？啊！回答我！”
只有死。
陶商不需要回答，像李自那样的人，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他将刀高高举起，双手紧握着向下奋力一戳。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直接溅在了他颤抖不止的脸上。
“我说过，我会让你亲眼看见自己的脑浆...”
陶商晕了过去，阿泰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抱着陶商，和两个人心有余悸地盯着李自死不瞑目的尸体，和那柄插在脑后的利刃。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自己的脑后闪过一阵阴风，伸手去摸的时候甚至还觉得那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太可怕了。”
大仇得报的两个人缓缓转过头互相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倒在怀里的熟睡的陶商，看起来那样软弱的一个人，刚才的样子，简直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不，一个魔鬼。
......
之后陶商足足在病榻上缠绵了半年左右的时光，在这期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李自的罪行被揭露，死后抄家，陶谦因此极大地缓解了财政压力，得以稍微轻松的应对灾情。尹家庄的惨案和其他李自曾经犯下的罪孽都被挖掘出来，沉冤洗雪。
在李自死后一个多月，灾情才终于有了控制的迹象。又过了几个月，朝廷的诏书也传到了皖县。
朝廷非但没有追究陶谦私自开仓放粮的罪状，反而因为陶谦处置得力和他贡献的灭蝗法大加褒奖。在度过蝗灾后没有多久便胜任陶谦担任幽州刺史，幽州虽然地处北疆，贫穷苦寒，到底也是一个大州的刺史。陶谦在接到诏书的时候差一点喜极而泣，对于常年流连在县域的他来说，这无异于一步登天。
整个陶府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欢天喜地好不热闹。城中与陶家交好的人家更是往来不绝地前来祝贺，然而那段时间里却从来却没有人没有见过陶商。陶谦只推说儿子年少便遭到了此等大难，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身体不好躲在家里不想见客。
是的，陶商一点也不快乐。
在陶谦离任的时候，陶商没有跟着父亲母亲饱含热泪，在这片生活了几年的土地上依依不舍地接受众人的送行。
他争得了父亲的同意，事先只带了两个人，轻装简行地骑着马驰向了了城外的一座小山，打算去向一位曾经的朋友道别。
终于可以离开这块伤心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