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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2)

等到周警官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了,他与小夕是在外面吃的晚饭,吃的是鸭血粉丝汤和鸭油酥烧饼,小夕很爱吃,甚至比他都多吃了一个烧饼。当然他陪着小夕一起去广场上看了简易的音乐喷泉,随着音乐的起伏以及灯光的变换,水柱忽高忽低,左右摇摆,小夕惊奇地在原地跳来跳去。“好美啊”小夕一边看一边感叹着。他没有告诉小夕这只是简易的音乐喷泉,大型的正式的音乐喷泉更壮观、更美丽,他想以后肯定会带小夕看一次,当然还有音乐烟花。他们两个已经在外面很长时间了,但小夕丝毫没有回家的意味。若不是小夕父母接二连三的电话,他回到家的时间恐怕还得向后延缓两个小时。但他是高兴的,他乐意看到小夕的快乐。

他像往常一样,在床头打开了妻子的日记。但他没有从书签处向后翻阅,而是逐张翻阅,他在寻找关于那次家访的记忆。他一张一张翻到书签处,并没有看到妻子相关的记忆。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妻子绝不可能不在日记上记下这么重要这么有意义的内容,绝对是自己没看仔细。但再一次的从头寻找,还是没有收获。怎么会?他暗自寻思。

周警官重新整理着思路:这个本子是在妻子走后我把她所有的日记复印后重新手工胶封的,并不是原版,妻子总共有51本日记本。我是按照时间顺序,每三本重新胶封为一本,总共是17本,目前我读的是第12本,前11本里肯定没有,小夕这个班级的出现是从这本开始的。妻子的原始材料在木箱里,也许那里面有我遗忘的内容。

木箱在另一个房间,那里装满了妻子的课本、笔记本、专业书籍,当然还有他自己的笔记。周警官推开门,在墙上摸索着开关,啪嗒一声,房间亮了。木箱静静地放在角落里,他打开箱子,三摞笔记本呈现在眼前。应该是他经常打扫的缘故,木箱没沾染上一丝尘土,笔记本也展现出崭新的样子,似乎还有一丝墨香从本子里散发出来。“1到17,18到35”周警官一边翻看着粘贴在笔记本上的序号,一边念念有词,“第12本应该是34到36!”他从第二摞下面拿出写有“34、35”的本子,又从第三摞的最上面拿了写有“36”的本子。轻轻合上木箱的盖子,他走出房间。

他重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在微微泛着黄色的灯光下打开了标号为“34”的本子。他一张一张翻阅,刚开始速度很慢,似乎是一边阅读一边翻看,但随着左半边的纸张越来越厚,他的翻阅速度也越来越快,似乎只是在对照着每天的日期。标号为“34”的本子很快翻完了,他打开标号为“35”的本子。像上一个本子一样,他很快翻到结尾,但就在他合上本子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两个“5月6日”。他重新打开最后两页,真的是两个“5月6日”。而标号为“36”的本子上的第一页则是“5月7日”。里面写着“我可能是糊涂了,昨天我竟然没有写日记,但今天已经是5月8日了!我一定要在今天写两篇,这一篇就当做对自己的惩罚吧!就让空白见证我的糊涂吧!”周警官在印象中见过这篇短小的日期,还暗笑妻子当时肯定是忙糊涂了。原来是妻子只是将日期写错了,把“5月7号”写成“5月6号”了,这才导致妻子认为自己在5月7号这天没有写日记。同时很有可能复印店在复印时看见了倒数第二页的“5月6日”和第一页的“5月7日”,便认为上一本已经复印完了,从而造成了自己的复印件里没有出现两个“5月6日”。并且没有出现的那个“5月6日”正是妻子家访向静的记录。

5月6日,天气有些阴,也可能是多云,太阳总是时隐时现。

在爱玩的学生眼中这是一个好天气,毕竟最近的天气是越来越热了,能够贪得一时的凉爽,试问哪个调皮的孩子不喜欢呢?但在有些学生眼中,这样的天气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也有可能这个词语用得稍微过分一些,但这就是我的理解,身为老师的理解,身为一个深深爱着自己学生的老师的理解。

早就想去向静家了,但一直挤不出时间。以前只是偶尔听说向静母亲的严厉与苛刻(是教育上的苛刻,不涉及人品,向静母亲为人还是很好的),但我在心里也只是一直怀疑而已,根本就不相信,今天我真得是长见识了。

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孩儿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头顶盘子练习站姿,但向静就是这样,我亲眼所见,她要在客厅头顶着盘子练习站姿二十分钟才能放下沉重的书包。如果我能从她母亲的眼中看出一丝丝难过、一丝丝心痛,我便能理解这是她对孩子的爱,但我没有,我看到的是她母亲的不满意、是她母亲严厉的批评:不要以为今天老师来了就可以不练了,你不仅要练,还要比以往更严格。二十分钟里,我沉默了,就眼睁睁地看着向静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甚至都忘了家访的目的:能不能少给向静一些压力。

天真的我以为就二十分钟而已,二十分钟之后向静就可以休息了,就可以像其他的学生一样看自己喜欢的动画片,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事实再一次向我证明:我错了。向静母亲竟然满怀歉意地告诉我“廖老师,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现在是我帮向静压腿的时间,不长,就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我仿佛经受了前所未有的煎熬,充斥在我耳边的满是向静的呼喊“妈妈,我不想学舞蹈!”“妈妈,疼!”“妈妈,你轻点!”就像向静母亲的眼神一样,她的回答则是“不想学也得学!”“疼才是对的,不疼就不对!”“我千方百计为了你成材,这点痛你也忍不了吗?”不带有一丝丝心疼与关爱。

十分钟之后,向静母亲简单地跟我寒暄了几句,大都是希望我多多关照向静学习的内容,对于她的教育方式则是一概不提,似乎很相信她自己的教育方式。而且她满嘴充斥的都是“精英”两个字。很快,我的家访便在向静母亲忙碌的教育方式的催促下结束了,我忘不了在我出门时向静那求助的眼神。

我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向静还会遇到什么样的折磨,但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不知道到底是我还是向静母亲正确,也许她的关爱与我的关爱并不相同,但我知道向静并不喜欢,她很痛苦。

“哎呦,这个心狠的母亲怎么又开始了!”这是向静邻居的一个大妈说的,我出来时正巧碰上她上楼,我便与她闲聊了几句。据她所说,向静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没有休息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这样。而且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精神教育方式,她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教育。可能是她听错了,应该是精英教育方式,一定是听错了,哪有什么精神教育方式,不可能的。但愿吧,但愿向静能够成为她母亲心中的精英,早日摆脱这个痛苦。

到底是开心学习重要,还是学习成绩、成为精英更为重要,这些都没有探讨的意义,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经历,这些经历终归是自己的财富。向静,老师只能在学习上帮助你,生活上你必须靠你的父母,他们才是你的监护人,不过,我在这里为你祈祷,愿幸福早日降临在你的头上,愿你每天都能健康成长。

周警官合上日记本,他大致明白了陈老师所说的“魔鬼”。十年前确实不能理解,现在的孩子不都这样吗?一个兴趣班接着一个兴趣班,每天都没有自己的时间,要么是在学习,要么就是在去学习的路上,这种状态几乎成了孩子的常态。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妻子所说的“一丝丝心疼与关爱”。周警官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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