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晨，天还没有亮。左贤从床上缓缓下来，穿上衣服，从脸盆里挑选出日用洗面奶、牙膏、护肤水，走出寝室。
宿舍楼道里空无一人，他活动着脖子，走进水房。本来宿舍里是有独立卫生间的，但他从来没有使用过，他习惯在宽大的水房里洗漱。
一切准备完毕后，他轻轻地整理着上午课程需要的课本。英语、编程语言、计算机维护与管理，他将书按照课程的顺序排好，装进了挎包。左贤环视宿舍一周，三人睡得正香，鼾意也在不断地传来。他打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慢慢抽去覆盖了近整个抽屉的曲奇铁盒，铁盒下面是一本名叫《飘》的小说。他将小说装进挎包，在把书桌恢复原状之后，走出了寝室。
“你在图书馆是去看专业书吗？”
“算是吧！像是文学批评类、文学理论类、世界文学史、中国文学史等等都会看！”吃着卡布奇诺的向静回答。
“文学系学生是不是以后都会成为大作家呀？”
“怎么可能！”向静捂着嘴笑着，“成为作家是要有天赋的，况且我们的课程不会教你怎么写小说的。”
“我还以为文学系就是专门写小说的专业呢！”
“那我是不是可以说，计算机专业的以后是不是都会成为比尔盖茨、乔布斯那种人呢？”
“我懂了！那你们是不是平时要看很多文学作品啊？”
“当然了，不管是小说、评论、诗歌、杂文、散文等等都要看！不过我最爱看的就是小说了。”
“我初中看过一些小说，但都是瞎看，现在基本都忘了，也许还记得一些大概情节。”
“比如？”
“比如说，有的好像是说，一个人死了，在井里什么的；还有就是一个老头最后只剩下了一头牛什么的，不好意思，已经记不清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向静自信地说，“第一个应该是《我的名字叫红》，第二个应该是《活着》。”
“好像真是！你太厉害了！”
“也许只不过是我碰巧看过而已！”
“你能给我推荐一本吗？我也想再看看小说。”
“好呀！”
左贤依稀记得他去师范大学图书馆借阅《飘》这部小说的理由，一是向静一连串地说出了好多小说的名字，因为名字太长，印象深刻的也就只有《飘》了；二是他想去师范大学图书馆看看向静一般会学习到几点。当然他还记得当晚他把书拿回寝室时舍友的嘲笑态度。
“怎么？向文学届靠拢啊？”周康恒首先注意到左贤手里拿着的《飘》。
“看看而已！”
“《飘》？经典文学作品啊！”张在也从左贤手里把书抢了过去，随意翻弄着。
“你看过？”左贤拿起书桌上的水杯。
“听过！还没有来得及看！”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会看这种书？”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张斌笑着说道，“游戏没玩够，还有时间看书？”
“话不多说，人齐了，搞起来？”张在也将书还给左贤，提出邀请。
左贤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从图书馆借来的《飘》里夹着一张折叠的A4纸，里面是非常优美的字体。
我想了好久，觉得还是用安眠药的方法比较稳妥。按照我的设计，将安眠药放到奶茶里（经过观察，我发现她最喜欢喝的是美食街里的香芋奶茶），她应该感觉不到任何异样（我试过了）。如果顺利，40片安眠药就足够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在她昏睡之后将她放到竹林的工具房里去，用装满垃圾的垃圾袋压住她的头。窒息而死是保险的一种方式。我观察过，环卫师傅三天进行一次卫生打扫，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点。不过为了防止别人提前发现，用垃圾袋盖住她的身体也是必要的。
左贤本以为这只是一出恶作剧，便没有过多在意，但当他发现了吴紫靖的尸体之后，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简单。
上午课程结束之后，左贤拿着《飘》奔向了师范大学图书馆。在将书放进书架的时候，他瞥到旁边书架的一本书里插着一只漂亮的书签。他走过去，伸手将书取下来，书名同样是《飘》。左贤忐忑不安地打开书签的那页，还好，他没有发现A4纸。书签是粉红色镂空纸片，被拥有者用剪刀剪成了半月形状，上面点缀着美丽的小花，有一排用彩笔书写的“惊喜，总是无处不在！”
下午，左贤再次成功地约到了向静，不过这次约定的地方不是星巴克，而是师范大学美食街上的小凉亭。在向静的建议下，两人从小亭出发，沿着师范大学的小路慢悠悠地走着。
“你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吧？”左贤插着口袋问。
“你是说吴紫靖的事情吗？”
“对！”
“目前还没有受到影响！不过学校说要我们配合警察的调查。”
“警察的调查？指的是谈话吗？”
“我不是很清楚，还没有到我。不过我们校拉拉队受到了影响。排练计划也更改了，本来我们今天下午要排练的。”
“你有听到什么小道消息吗？”
“什么小道消息？”
“诸如死因啊一类的！”
“没有听说过！”向静沉思了一会儿，“不过，我听说发现吴紫靖的不是师范大学的！”
“是我发现的！”左贤的喉咙有些发痒。
“是你？”向静露出惊讶的表情。
左贤点点头，对向静讲述了发现吴紫靖的经过。“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不好奇地打开那扇门就好了！”
“如果不是你打开，总会有其他人打开的！总会有人发现的！”
“可偏偏是我！”
“可能是命中注定吧！但你也只是发现者，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向静平静地说。
“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能够破案？”左贤叹着气说。
“是呀！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破案！现在学校里面总有警察出入，怪紧张的。”
“你们真的没有听说过什么吗？关于死亡时间，死亡方式等等！”
“可能其他人讨论过吧，我没有听说过。”
“你们拉拉队也没有说过吗？”
“其实……”向静停顿了一会儿，“其实吴紫靖跟拉拉队其他成员的关系不怎么好，对于这件事情，我们没有怎么关注。当然，我们也没有幸灾乐祸。”
“你们整个拉拉队都没有关注吗？不可能吧！”左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拉拉队女生们对于这件事情并不关注。
“我们觉得没有什么特殊的，也许是必然事件吧！因为她曾经说过她要自杀！”
“真的？”
“好像是有，应该所有的队员都听见了吧，争吵声很大的，跟他男朋友。”
“哦！”左贤若有所悟地说，“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认为她是自杀，所以没有过多关注？”
“可以这么理解！”向静点点头。
“你刚说吴紫靖跟你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有什么矛盾吗？”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矛盾！”向静微微抬着头，微风将她的头发吹起，左贤从心底觉得好美。“因为她是大四的学姐，跟学校的干事关系比较好，她便经常向我们发号命令，经常引起我们的不满。而且她的舞蹈功底不怎么好，还经常占据重要位置，不给我们露脸的机会。”
“你们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吗？”
“基本是吧！反正我听过好多人说过。”
“我觉得也是，你的舞蹈功底确实比她要强。不过我们舍友说她最漂亮，还说我的眼瞎了！”左贤摇摇头笑着说。
“也许真是你的眼瞎了！”向静跟着笑起来，“还从来没有人说过我舞蹈功底好呢！”
“真的！我真的认为你舞蹈功底好，我能看出来的！”左贤认真地说，带着满脸的诚意，“我舞蹈老师给我讲过怎么欣赏舞蹈。”
“舞蹈老师？你也学舞蹈吗？”
“学过一段时间，不过没有舞蹈方面的特长！”左贤挠挠头，“其实我爸妈还给我请过武术老师、国画老师、美术老师、钢琴老师等等，最后我都没有学成，提不起兴趣。”
正在走着的向静停下脚步，满脸羡慕地说：“你小时候有这么多选择吗？”
左贤点点头说：“但都不是我自己的选择！”
“真羡慕你！我小时候就没有这么多选择！”向静低下了头。
左贤正打算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向静的手机响了。
向静向左贤表示歉意后，接通了电话：“喂！我在学校！好的，我现在回去，地点是排练室。好，我现在就过去，稍等一会儿！”
“不好意思，学校干事通知我现在去排练厅，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向我了解一下！”
“不会是警察来了吧！”
“多半是！”向静说，“我现在就去排练厅，我们下次再约！”
“好，我们下次再约！”在向静扭头离开之时，左贤说道，“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向静沉思了一会儿说：“还是算了吧，这件事还是少参与吧！”不等左贤回答，向静迈开脚步朝着排练厅方向走去。
排练厅里拉拉队员围坐在地上，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学校的女干事站在一旁，背对着排练厅门口，面朝着排练厅左角落的小房间。
“张干事，我来了！”向静轻声说。
“好，你先跟她们等一会儿，警察说要跟每一个人谈话。”张干事没有转头。
向静走向围坐成一圈的拉拉队员，坐在她们自动让开的空地上。“都要谈些什么呀？”向静问。
“不知道，张子文刚刚进去，有可能是关于吴紫靖的事吧！”坐在她旁边的女生说。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谈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另一个女生说。
“就是！”其他人附和着。
“有可能是警察想从我们这里得到更多信息吧！我听说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哪些信息有用，哪些没用。反正对他们来说信息是越多越好！”向静说。
“不会吧？”坐在向静对面的女生问，“那我们该说些什么呀？我可不想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就是，我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我问话？”长得有些娇小的一个女生说。
“管他呢，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反正我们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坐在向静旁边的女生说。
“其实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向静的后背挺了挺，“你们还记得两个月前的那次吵架吗？”
“你是说刚开学第一次排练的时候？”有些娇小的女生说，“我好想还有点印象，好像她和一个男生吵得特别凶。”
“好想是！我也有些印象。”坐在向静对面的那个女生说，“我还记得那天好像在下着小雨，记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我迟到了，进排练厅的时候，我看见吴紫靖站在排练厅门口好像是靠右的不远处吧，一个男的穿着一件长风衣背对着她。我印象非常清楚，我一直对长款风衣有好感，应该是一件藏青色的。当时我没有多问，冲着吴紫靖吐了吐舌头便溜了进来，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争吵声，不过当时音乐声音太大了，吵架内容没有听清。”
“对对，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我记得后来吴紫靖进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明显有哭过的痕迹，当时她还说是被冷风吹得。”另一个女生说，“你说的是那次吵架吗，静？”
“就是那次！”向静点点头，“后来队长排练时心不在焉，节奏不是快就是慢，跟不上节奏，当时我还想是不是因为吵架的缘故，不过我没好意思问。”
“那天好像谁都没说什么！”娇小的女生说，“好像就是因为节奏总不对，排练时间延长了一个小时。”
“我好像说了些什么！”娇小女生旁边的一个女生说，“因为我是新加入的，好像她还对我发火了。”
“我有印象，后面连续两次的排练，你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参加。后来是我和向静把你拉过来的吧！”坐在向静旁边的那个女生有些骄傲地说。
“我也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原来是这样”拉拉队女生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不过！”娇小的女生打破了讨论，“吵架的事情有必要向警察说吗？”
“你们不是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嘛！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参考而已！”向静低下头，玩弄着手指，“你们对吵架的内容真得没有一点印象了吗？”
这群女生低着头，若有所思，时不时互相看着，时不时绞尽脑汁地思索。“或许是我听错了，我记得好像是有些不好的话！”那个新加入的女生低声说道。
“你听到什么了？”娇小女生说，“我怎么除了音乐什么都没有听到。”
“可能我当时是第一次排练，有些紧张、没有全心投入排练的缘故。反正我当时听到了自杀两个字。”新加入的女生说“自杀”的时候刻意降低了声音。
“自杀？”坐在向静旁边的女生惊讶地说，“真的吗？”
“我当时也听到了！”向静说，“只不过不敢确认！而且后来队长貌似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我一直以为是我听错了。”
“可能她真的说了这两个字吧！”向静对面的女生说，“而且我们也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拉拉队女生再一次沉默了。打破沉默的是第一个进去的张子文出来了，不过她在张干事的安排下坐到了离向静她们很远的地方，她朝着她们投来了无助的眼神。
娇小的女生被张干事带进了谈话室，其他人，包括向静在内呆坐着各想各的心事，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进去谈话。
将近三个小时的情况了解结束了，闫中奇与丁加从谈话室走出来，对着等待得有些不耐烦地张干事说：“谢谢你们支持工作。”
“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一切为了学生、一切为了学校。不过，我想问一下，吴紫靖的死，跟拉拉队有很大的关联吗？”
“目前不好评判！我们也正在整理材料，不过一切都在计划中。”丁加笑着说。
“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结案呢？拉拉队还需要排练，运动会快到了，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排练计划。”
“你们完全可以正常开展工作！像这种大规模收集线索的事情是不会再次发生的。”闫中奇回答。
“不过我们可能还是会不时地打扰你们，但是请放心，绝不会影响你们的排练。”丁加补充说。
“那就好！但我还是要强调一句，我相信拉拉队女生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许你们下次会毫无收获。”张干事严肃地说。
“其实毫无收获也是一种收获。”丁加笑着回答，与闫中奇笑着走出了排练厅。
“你还有什么安排？”闫中奇问，“这些谈话材料还需要抓紧时间整理。”
“我想去见一见大学城派出所的年轻警察。”
“那好，我们分头进行，你顺便再详细了解一下发现死者的具体情况；我去见吴紫靖父母，那可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好的，队里汇合。”丁加迈步朝着大学城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