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晚临跟着大爷进堂屋时,大娘正倒热水招待客人。叶疏影抱着东西跑得不快,等她进门,院子里空荡荡的,人都坐在屋子里了。
“这是?”大爷把猎枪立在墙边,摘下帽子,喘着粗气。
“县里来查户口嘀!”大娘应声回答。
大爷点着头,盘腿直接上炕。
“人口普查,俺们来问问,问问。”胡子拉碴长得不像好人的大叔操一口蹩脚的方言,听上去直起鸡皮疙瘩。这名大叔便是饭馆有幸摸到叶疏影小手的那位。
“对,大爷大娘,你们家几口人呀,都常住这里吗?”另外这个小伙子长得有些显老,声音稚嫩的很。
“领导呀,怎么称呼?”不知道大爷是不相信他们说的话,还是什么,没有正面回答。
“您叫我小颜就行,他叫小张。”胡子拉碴的颜警官应该是警衔更高一点。
“小颜啊。”大爷伸手问大娘要烟袋,“咱有证件吗?”
“有的有的,大爷您看。”小张警官掏出证件递给大爷。
大爷虽然不懂文化,但你大爷就是你大爷。大爷没接,让穆晚临拿去。
穆晚临仔细看了两遍,才点头,又将警官证还给他们。
“家里我和你大娘,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大爷嘬着烟嘴,没点火。
小张警官拿出本一笔一笔记着。
“不是我事多,每年都有外乡人来村子里打着各种旗号做事,最近村子里就不太平。”大爷道。
颜警官灰暗的眼神中射出一抹精光,“您警惕是好,您儿媳妇这么年轻是上过学的吧,看着气质都不一样,最近村子里怎么就不太平了呢?”他套家常话想多了解些消息。
显然颜警官把穆晚临当成了大爷的儿媳妇,正巧此时叶疏影推门进来。她两手空空,已经把刚才穆晚临递给她的野味和自己提着的野兔放进灶屋了。
空气静止了几秒。
“对不起,打扰了。”空气有些凝固,叶疏影明白打扰他们谈话,一个九十度鞠躬连忙退出去。
颜警官面上镇静,小张警官嘴里已经蹦出大写的惊讶二字——大爷的儿子是个女的?
“这两个是住城里亲戚家的孩子,来家住几天。”大爷解释道,“来,喝口热水暖暖。”
“我儿子在城里打工,一年到头也不会几次家。不止是我儿子,基本上年轻人都去城里了。”大爷做手拿烟杆状,假装抽烟抽的魂魄升华,身体还跟着抖动几下,“最近村子里却多了很多年轻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小张警官头跟捣蒜泥一样使劲点着,颜警官眼神里也流露出深深的求知欲,于是大爷往下讲去。
“他们早出晚归反复进出村子,更有几个小伙天天半夜扛着麻袋回来。你们普查人口千万别多事,这帮人都不要命的。村西头牛家的娃二十出头,前几年跟外乡来的闹起来,人没了。”大爷惋惜道,“那帮人给牛家塞了千把块,也就没人再提喽。”
命案?小张警官迅速在本上圈出这两个字。
“没报警吗?”颜警官眉头深锁。
“报了,人也抓了。”大爷制造悬念停顿一下,“抓是抓了,又放了。在村子里住到初夏才走,牛家没等他们走,东西也没拿就搬城里了。”
杀人灭口,这是叶疏影听完的第一反应。
“千把块连家都不要了?”颜警官问,“人命关天呐!”
“听说给了千把块,嗐,我们一年到头也不挣几个钱,千把块都是这辈子见的最多的钱了。再说警察都给人放了老牛家还能怎么样,他们自己说的要是能赔钱就去城里买套房,剩下的还能供老二老三读书哩!”
“老大是没了,其他人还要往下走啊。”大爷摇头,谁都没办法评说这种事。
颜警官给小张警官使眼色——牛家命案跟盗猎有关吗,或者亦有勾结,需要调查一下。
“您这两年看见过惹出命案的那些人吗?”颜警官问。
“有两年村里没来过外人了,我看着他们也没再来过。”
另一伙团队做案的疑似非法捕猎人员,小张继续在笔记本上记录。他们的目标虽然只是这五个人,但是其他的犯罪也决不能无视也绝不姑息。
大娘把晚饭端上桌的时候,颜警官和小张警官就离开了,大家坐在桌前食之无味,味如嚼蜡。
叶疏影觉得她和穆晚临也被大爷怀疑是坏人,为了监视才留下来的,内心忐忑不安。
穆晚临心里怕大爷不会放心的让她们二人自己打猎。
其实大爷没想那么多,完全是怕两个城里来的小姑娘被坏人骗。大娘也没想那么多,她十几岁嫁给大爷,没什么文化,也做不了主。儿媳妇就更说不上话了,生活在闭塞的乡村山林,年龄也小,心思单纯。
“大爷,那我们还敢出门吗?”终于有人打破宁静,哆哆嗦嗦问了一句。胆小如鼠的,除了叶疏影还能有谁?
“哈哈哈,你个妮子,这就怕了!”大爷笑得合不拢嘴。
“怕?”叶疏影当然不服,“长这么大我还没怕过!明天我们两个人就能打猎,不用大爷跟着!”
“我不信,哈哈哈哈!那在林子里的时候,野兔窜过来你吓得就能叫半天,我才不信你敢自己去打猎!”大爷笑着跟大家说。
大娘和儿媳妇也笑弯了腰。
“别不信!”叶疏影气得涨红了脸,“明天就我们两个去,大爷你就放心地在家里好了,等着晚上我们满载而归!”
信心满满的气势加上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助攻的穆晚临,和桌上的一小坛白酒,什么事情都好说!
“行!明天就你们两个人去,怕了就怕了,早点回来没人笑话你们!”大爷酒劲上头,答应了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叶疏影和穆晚临扛着大爷儿子的小猎枪,拿着装备便进山去了。打猎?当然不是,是打狼。
问如何在深山老林中找到狼呢,几句话就行。
叶疏影:“大爷山里不会有狼吧,会不会吃人啊。”
大爷:“当然有狼,还有熊哩!一般不吃人,但是你也别轻易招他们。”
叶疏影:“啊?那怎么不招他们,哪儿能离他们远点?他们都在哪里活动呀?”
大爷;“前些年偶尔会有狼来村子里觅食,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是这时候母狼护崽急剧攻击性。还有黑熊,说不定你们能看见熊瞎子钻雪窝出来,不过千万别离山洞或者树洞太近。晚上要早些回来,不然可能遇到老虎它们喜欢黄昏出来觅食,千万别跑太远,别去……”
别去哪里,就去哪里,找一找狼窝,在附近做几个陷阱,踩好点,最后再下手。毕竟狼很聪明,又是群居动物,通常是5-10只组成一群,但是到了冬季,常在隆冬腊月甚至能集合成20-30只。以她们的水平,目前只能单挑落单的,老弱病残的狼。
狼是夜行动物,但也会白天在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出来活动。无论是耐力,嗅觉,听觉,行动,反侦察能力都异常发达,一旦被盯上很难脱身。
“晚临姐,我记得华国狼在20世纪末的时候遭到大量捕杀,已经不容易见到了。”
“对大概在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因为经常有被狼袭击的情况发生,再加上狼的经济价值高,很多地方都鼓励猎杀。像陕西,基本上狼都功能性灭绝了。”听见叶疏影说出如此富有知识性的话语,穆晚临欣慰的点头。
山里还有一些积雪,不少动物开始跑出来觅食。
“那应该很少了才是,我们也不用怕打狼被抓呀!”
“这不是一个年代的事情!笨死你。”穆晚临解开陷阱的套索,是一只狐狸,“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意识到生态平衡的重要性了,像澳大利亚野兔繁殖那样,所以才有野生动物保护法!”
“我怎么想这次任务都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叶疏影还是不解。
林间温度刚刚回落,叶疏影和穆晚临满载猎物准备回村子。第一天两个人没打到什么猎物,却也安全的回去了,就算没打到猎物,半个月的储粮大爷还是有的。到了今天,她们已经能满载而归了。
这几天附近的地方摸了一遍,野狼出没的地方也设了陷阱,找到几个狼窝,还没想好如何下手。
“砰!”枪击声惊起一片林鸟。
每天提心吊胆沉醉在自己要猎杀野生动物悔过心里的叶疏影第一反应便是猫腰,然后藏起来。“这枪声跟大爷他们用的猎枪声音不一样啊。”
“噗,噗。”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
“我怎么感觉是手枪,还有…”穆晚临也蹲下身,被一棵两人粗的树挡住。
“听声音是不像是打猎呀,大爷不是说猎户打猎最常用的不是枪吗,猎户用的枪一般都是自制,村子里的人大多都用的土质火铳,杀伤力有限。要真遇到大型的动物,用枪只能激怒它们,打别的也不用开这么多枪…”叶疏影也心里犯嘀咕,这么多枪声她都不敢起身,生怕误伤自己。
“是啊。”穆晚临低头思考,听声音总感觉是在交火,这年头能听见枪战也属于难得一见的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