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宋府大公子竟是这般不知好歹,看不上谢府二小姐,痴心妄想娶礽育公主,如今他父亲在朝中惹怒了圣上,现如今别说是礽育公主了,怕是谢府末等的丫鬟都不能看上他了!哈哈哈!”
当是哪个茶楼花坊里狂妄的公子哥儿吃醉了酒,三言两句便道了宋府的笑话,毫不遮掩,笑声也是传遍了这热闹的街巷。
青雁抿了抿嘴,给自家小姐用手绢擦了擦汉,见她实在没有反应,一张俏脸儿才拧作一团,轻轻碰了碰主子的膝盖:“姑娘……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宋府的一大家子被贬去远在奉川外的卞阳城,理当是咱们高兴的时候,那宋径和如此……羞辱姑娘你,为何他们落得如此下场,姑娘也没个反应……”
她怎么能是没反应,她这是吓懵了头。被宋公子侮辱的二姑娘也不是她!她怎么会有所反应!摸了再摸,身上也是如轻纱薄罗,不是厚厚的棉衣!
现在明明是……寒冬腊月时,为什么……谢娴玉动了动嘴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在马车中昏迷了过去。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姑娘!姑娘你不要吓我!马车再快一点,姑娘晕过去了!快一点!”青雁吓得不轻,慌里慌张扶着谢娴玉不知所措。
谢府门口正等待着谢停松身边的贴身丫鬟绘儿,不知在等什么,瞧见青雁慌慌张张跳下马车正要找人,便拦住了她,忙问何事。
“姑娘方才从杨三姑娘那儿回来,适才还好好的,经过燕香楼听着有人在提着……宋家的事儿,就……就晕过去了,绘儿姐姐快帮我找人赶紧把姑娘送进去吧!莫不要是中了暑气!姑娘身子弱,经不起这折腾!”
绘儿一听就急忙往府里走:“青雁你先去叫大公子把姑娘背进去,若是姑娘真中了暑气就不好了,我去喊后院赶紧备冰,我去找郎中!你快去找大公子!别同人讲宋家之事!”
她知道即便是她同青雁一起也是不敢随意动二姑娘的,所以也只能找才回府的谢停松来。
宋家事要说的,却只能和郎君大公子讲。
绘儿先是吩咐了门口的小厮去找郎中,又是赶往厨院,一路经过的下人问她为何这般行事匆匆,她也没敢应,只是路上见了管事的赵妈妈,才停下让她去库里取冰。
“妈妈就先别问了,二姑娘就怕是中了暑气了,你且快些去取冰来,也别吩咐其他人了,怕是来不及的,我去厨房让他们烧些热水备着。”
赵妈妈忙应是,自是不敢多问。
若是其他时候,取冰肯定是要问清楚的,毕竟盛京炎热,上头来每家送的冰也不多,府内没有主事的夫人,她不敢擅自做主拿些做什么事。
谢停松来的时候,谢娴玉就伏在马车里的坐板上,一张本该桃腮杏面,如阳如月的小脸煞白,唇间也是没有半分血色,手里紧紧攥着那方她自己绣的手绢儿。
“你是干什么吃的!二姑娘病成这样,岂是中了暑气这般简单?她病着你还由着她去杨家走动,也不通我与父亲讲!二姑娘要是有个好歹,到时候你两只手两条腿怕也是落个不齐!”谢停松掀起袍子往腰间封带里塞,将谢娴玉从马车中捞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出来,便轻手抱着,疾步奔往内院去。
青雁一边哭一边紧跟在谢停松身后,捏了袖子擦眼泪:“绘儿姐姐已经命人去请郎中了,也去库里取冰块了!姑娘在府中时也好好的,还同青雁打笑来着,杨三姑娘也是知道的,从杨府出来姑娘都还好好的……只是听了别人说道宋家,莫不是遇了煞……”
官家内院岂能听得煞鬼这些怪力乱神的字眼子,想也没想就是怒斥:“你胡说什么?还不去找人禀告父亲!”
青雁忙擦眼泪,掉头便走:“是是,奴婢这就去禀告郎君!”
谢停松怀中的小姑娘蹙着眉,时时还嘴里哼叫着什么,呼吸浓重。
明明也是如花般稚嫩明朗的小脸儿,如今就是出了一趟门,这就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像遭了什么磨难似的,招人怜惜不已。
也算是可怜自家父亲,年过半百才得这娇滴滴的二女儿,体弱多病,让他牵肠挂肚,就是要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也常常揪心拧肝。
宋家此番是活该不错的,平日里趾高气昂,殊不知树大招风,眼高于顶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太后母家又如何,太后总是要避天子居后的,不说谢家,也不说公主,就是娶个三品四品小官家的也得摸仔细了与皇子们有无千丝万缕的门门道道。
亏的是看不起谢府的姑娘,不然也是遭得一道罪,非得被拉下水不可。也是陛下仁慈,有觊觎公主之心在前,与废太子瓦营在后,却还没获罪株连。
谢停松心有他意,忽而晃神去,却是想到了什么:“去看看郎中到了吗,到了就赶紧请到内院来。”谢停松此时也不敢急乱了神,就是人命关天也不能乱了阵脚,怕是耽误大事。
“绘儿姐姐命了人的,也去取冰了。”
总归是谢荣博先到,掀过了几道帘子,弄得动静极大,一身青色暗纹雞鼠袍衣,颜色是暗了些,也不难看出袖口上还沾染着些许乌墨,一张爬上些眼角额头的皱纹的脸是急相,头发都白了一大半去了,看样子是从书房作柬,听了消息就赶来的。
谢停松忙是退避开来,也从腰间将袍子放下来,低头在榻前,额间是有薄汗:“父亲别太忧心,已经命人去请了郎中了,绘儿也去取冰了,看是马上就到了二妹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郎中还没来?我都来了!你二妹妹自小体弱,什么苦她都给吃了遍,我刚回府来没写几个字,怎么就这样了!”
谢荣博忧心不已,看着丫鬟们忙上忙下,也帮不上忙,在榻前来去走动。
“八字也言,你妹妹十六岁命里劫难,熬不熬得过的都是虚话,没能留住你母亲就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言至此处,又是一阵忧伤,弯着身子来床前看谢娴玉,见着是小脸煞白,没得血色,又是痛心。
“我如今也是半身入土,你二妹妹再是出什么事,你父亲我也受不得这样的磨难了。若是留在京城不能让娴儿养好身子,我不如辞了官去,带着娴儿去乡下养病。反正我身子也大不如前,朝堂之上我亦是力不从心,反正沈家那个兔崽子已是看不得我,此时让贤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要委屈你了,停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