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是她是从小就服侍着长大的,待她亲如姐妹,虽不能嘴上说,可打心眼里也是视谢娴玉如亲生女儿一般,是从心里疼她的。
谢荣博没上前去,只由赵妈妈和青雁在她身后。“你亦是奔波劳累的,这么些年心里还惦记着娴儿,我也是身子骨大不如前,如今……只怕是也要去谢湾将养着了。”
崔妈妈面色古怪,手上不着痕迹推开赵妈妈不让她近身,拭去眼泪,心里却是想着莫不是姑娘出了什么大事。
崔妈妈从来都是以夫人为主,夫人殇去就以大公子二姑娘为主,从来都不是以郎君来顾后是公子姑娘。
她也是与旧家往来着,若是姑娘真出了什么事,即便是背主也要带姑娘回林府去。
即便他是阁老,是一品官,是相爷,是这谢府的郎君。
林家有老太太,大夫人是众哥哥中最小的唯一一个妹妹,姑娘没有亲娘疼,自有外祖母疼,舅舅们疼。
谢荣博知道她心有疑虑,能真心实意对娴儿好,她纵然是不顾他这个主,那也无关紧要了。“娴儿体虚,谢湾清净,也有利于她养病,我身体也大不如前,如今停松在朝堂上也有了一官半职,我也就放心了。后院无人替娴儿张罗,我想着去谢湾,再慢慢替她寻个好亲事罢,不能误她不是?”
崔妈妈听闻又是伤心也想不来别的了。
“姑娘是个苦命的。当年老太太劝您续弦,您不肯,如今到也是不上不下,竟是连累得郎君为姑娘的事奔波劳累……”
谢荣博轻微叹了口气,将青雁青雀招至榻前,才轻轻移步外间。“好生照看姑娘,若是再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外间亮堂些,围着的丫鬟妈妈瞧着人出来了,便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去了。
“这些挨千刀的,最爱凑这些不痛快。”赵妈妈跟在崔妈妈身后,一齐出了内房。
谢荣博坐上堂中,便有丫鬟去后间奉茶水了。
“如今崔妈妈也来了,倒是可以照顾着娴儿了,此前也是我没有想至这一层,害的现如今连个能主事的主母都没有。事已至此我也不便炭落脚再跳了,也就只能有劳两位妈妈了。”话罢,茶便端上来了。
赵妈妈不敢接话。
老脸却是羞愧之色,不着痕迹退了两步,往崔妈妈后头走。
她若是敢接下这话茬,如今姑娘就不会周折如此,躺下躺上昏迷不醒了。
倒是崔妈妈,她本就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虽没有看着姑娘长大,但这份情,却是她李赵氏没法子得到东西。
“郎君再添打算,现也不算晚。姑娘老奴定是尽心尽力照顾着的。”
谢停松从外面进来,遇上了云氏也往这里走,云氏进去看谢娴玉,谢停松刚想进去,就被拦住了。
谢荣博道了个那便放心了,一口茶没喝上,就让谢停松跟上,走了,像是有什么事要跟谢停松详谈的。
云氏独自进去,也没顾赵妈妈和崔妈妈。
赵妈妈这才拉着崔妈妈走,像是什么老相识一般。“如今姑娘病了,我个操持外间的,自然帮不上什么忙,老姐姐是要照顾内房姑娘的,竟是连脚都没歇就来了,老爷早些时候就在念你回来了。青雁青雀这两个丫鬟始终是小了,不顶事的,姑娘若是缺什么的,你喊青雁青雀知会我罢,定是慢不了的。”
谢府这是何等气派的官宦人家?无妻无妾?后院却是只留着谢二姑娘一个女眷了!云氏初嫁过来,这些账目迟早是要交到她手上的。
赵妈妈心肠虽也不叫干净,可一个没有母亲侑拂的孩子,她还不至于克扣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崔妈妈心中自是知道她这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方才瞧着房里也没缺甚少甚,也不至于同她说七道八,把这些事儿扯进去。“赵妈妈协少夫人理这些事,也是劳累着的,老爷迟迟未续弦,竟也是忙着你的,怎敢劳烦着你”
“妈妈,姑娘醒了!”
崔妈妈话未说完,便疾步进去了。
赵妈妈当然是跑去找谢荣博了。
沈从玉方醒来,身边围着一群丫鬟妈妈,没有一个眼熟的,一时吓得没法说话了。
“姑娘?姑娘?你可要喝些水?”崔妈妈扶起她来,青雀去倒了一杯不冷不热的茶水。
沈从玉没说话。
闷热的空气,外间略嘈杂,压的她就像要喘不过气来,一股热气在身体里乱窜。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晃眼的刀刃,还有一柄朝她刺来的利剑,头痛欲裂。
她知道自己是死了,是实实在在的死了。可是如今醒过来,听着丫鬟说她叫谢娴玉,说她是阁老之女,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氏接过茶碗,是温婉着递上去。“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哥哥听着你晕过去的消息,也是急得就去找你了。你现醒了,那就万事大吉了。来喝口水吧。”
沈从玉还是熬不过这闷热,没顾上这是哪她们是谁,接过了茶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半碗冷茶水下肚,她终于是感觉身体里那股乱窜的热气被镇压下去了,才细细打量四周,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毛紧蹙,是一番疑惑了。
“你是……谁?”沈从玉不住疑惑,还得要问。
却没想这一个问题却是把满屋子的丫鬟妈妈,还有云氏吓呆住了。
“你不记得嫂嫂了?娴玉?”云氏拉着她的手,面上是急色。
沈从玉看着她,发中别着一根红簪子,想着就是新妇,如今脸上这样着急的样子,喜庆的红簪子却也失去了颜色。
她摇摇头,环顾四周。
云氏吓得不行。“啊!青雁,你快去找老爷,把公子也叫来,再去找郎中!快去!”
青雁知道,这事儿,肯定不是中暑气这样简单了。
沈从玉尚在迷糊中,双目充楞着,旁人忙上忙下,她再没说话也没反应。
那半碗茶水下肚,她就又躺回去了。
背上是冷汗涔涔,心口是剜肉翻搅的痛,浑身没有力气,动也没法动,连痛都没法捂着。
脑海里是一幕幕翻涌沸腾的可怖画面。
她看见身边的丫鬟妈妈一个个被杀,血从房内流向房外,就像一条小河,汩汩流淌着,那模糊的人脸靠近她,提着一把剑,窗外阳光明媚,从窗户前的水缸里射入的光反射到那把剑上,晃花了她的眼睛。
靛蓝的绸布……
滚了金色丝线边……
当这些东西与一个不能相干的人,不可以相干的人重合在一起,她再不能躺着不动!
沈从玉根本不知道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闯入沈府来杀人,可是一想到如果是他……这些事情又能讲的通了!
他也可以随意出入沈府啊……
这身衣服只有他才会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