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武刚来父母身边的时候,浑浑噩噩打了一年工,没有攒到一个子儿。之后,他就向他们要钱去技术培训中心学了一门数控技术,学了一年半时间,也是刚刚投入工作当中,月薪尚可。因为刚工作不久,还没站住脚跟,丁小二不愿麻烦哥哥介绍,担心自己没稳妥还会害得他丢了工作。
丁小二没撤,只好赖在家里天天看父亲的脸色,母亲倒挺好,总是安慰他说,“别急,工作慢慢找。你爸回来,你就别作声,他骂你,你就学着装聋作哑。”
丁小二的父母是做海鲜生意的,他们双手经常碰冷水和冰块,一到冬天里母亲那双手就会冻得开裂,肿得像个包子。
丁小二轻轻抚摸着母亲的手,他心疼地说:“妈,你手肿得厉害,疼吗?”
王美珍迅速把手抽回来,对手上的冻疮毫不在意,反倒对儿子肉麻的提问感到腻歪,她几乎嚷着说,“嘿呀,哪疼啊,别大惊小怪的。”
王美珍的父母,也就是丁小二的外公外婆是近亲结婚的,这就导致了她有一个先天缺陷——不管在场有没有人,她偶尔会自言自语,一只手在比划着什么。旁人看见,定然觉得她神经异常,但是大多时候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而且她生性多疑,脑海里总是臆想出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和丈夫争吵的时候,时不时骂两句丈夫老不正经,说他跟同村某个女人有一腿。两个儿子每次听到母亲这样的话,哭笑不得,他们明白母亲有时候神智确实难以琢磨。
还有在做生意方面,她看到同行的人售卖跟她家一样的海鲜品种,她就觉得人家眼红她家生意故意针对。于是对人家破口大骂,恨得咬牙切齿,就差和人家要动起手来。菜市场里的人都知道她怪里怪气的,作为儿子的丁小二自尊心很强,自然不会去那里,生怕母亲一发作,丢了自己的颜面。如果母亲是个正正常常的人,父亲态度和蔼一点,那么他也许会克服内向早早做上了海鲜生意。
丁小二和父母所住的的房子大概三十平方,用薄板隔成了两间,丁小二住里面一间,父母住在另一间,这间即是堂屋又是吃饭睡觉的地方。屋里所有家具清一色是二手货,包括他房间里一台20寸彩色电视。父亲说,在外面租房子只是过渡,没必要买崭新的,糟蹋钱不说,日后回老家定居还不能把它们带回家,只能以超低的价钱变卖掉,那就不值了。
其实丁小二心里清楚,知道父母视钱如命,他们从不舍得花钱,所有的家什只要能凑合着用,绝不丢弃。他们脚上的袜子满是破口,不管是春夏秋冬总是穿了又穿。他们这样过度的节制,还总想着两个儿子和他们一样,只要一看到他们买了什么,便会絮絮叨叨,说挣钱不容易,钱别乱花,等到老了身边没留点钱,苦日子在后头。
丁小二撇撇嘴想笑,觉得自己才二十岁,他们应该更能想到的是要叮嘱他存钱娶媳妇,却为他防老的事情做出了提议,这时间跨度是不是扯得太远了。
这天一大早,丁小二穿上一件蓝色羽绒服,这件衣服是前两天瞒着父亲偷偷买的。他贴着木板听听外面有没有动静,觉得没有声响,便走出房间。当他看到父亲躺在床上默默抽烟的时候,他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要是他知道自己买了新衣服肯定又要挨他数落一番了。
丁友长看着儿子身上衣服,满脸疑惑,觉得好像没见过,于是把烟蒂往地上一扔,气汹汹地问,“这衣服是你新买的吧?”
丁小二装着没听见,不声不响地走到门外在水池边刷牙洗脸。等他再走进屋子,父亲又是追问,见儿子不肯作声,便开始用告诫的口吻说,“衣服是消耗品,穿了又扔,扔了又买,一年到头买衣服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亏心吶,老子在上海这么多年没买过一件衣裳,好不容易挣点钱,都给你们两个败家子乱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