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惟柠这般作派,杨氏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异彩,却并未开口。
待二人擦着眼角的泪水起身站到一旁,秦惟柠继续翻看手里剩下的纸张,看着其中一个人名,她挑眉道:“谁是倩儿?”
人群里走出身着粉色比甲的少女,声音清脆,不急不缓道:“奴婢倩儿见过大小姐。”因行礼,秦惟柠看不清她的长相,等抬起头一看,此人正是方才提出异议的那名奴婢。
众人从秦惟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神色,倩儿的心里却在窃喜,据夫人所言,她的性格是最讨秦惟柠喜的,这个愚蠢的相府大小姐一定会选自己做贴身婢女,想到往后这竹苑便是她做主,倩儿的眼底闪过一抹贪婪。
一直看着她的秦惟柠没有错过她眼底的神色,心中不由冷笑,穆雪儿的手段真是一点没有长进,面色却是笑盈盈道:“你说你什么都会,更是善察人心,是吗?”
“是。”倩儿回答的斩钉截铁,隐隐有些得意。但她没注意到秦惟柠的眸子渐渐开始发冷,只听秦惟柠继续道:“我身为丞相府嫡长女,日后必是要光耀门楣的,我的婢女自然也要上的了台面,不能丢了丞相府的脸面才是。”顿了顿,秦惟柠话锋一转,笑着又道:“倩儿姑娘八面玲珑,想必是配得上以后女官的位置了。只是我得考一考才放心,姑娘可愿意?”
众人的呼吸不由得变的粗重,秦惟柠身份高贵,传言如何,她都是丞相府嫡长女,若是陛下有一日下旨将她许给皇室中人也未必不可能,她身边的婢子自然水涨船高,谁不想做那人上人,这秦大小姐也不例外。所有人看向倩儿的目光都各不相同,可又大致一样,羡慕,嫉妒,还有不屑,觉得她故意买弄。可无论如何,都觉得倩儿今日多半是要成为大小姐的贴身侍婢,前途不可限量了。倩儿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按捺住狂喜带来的兴奋,语气微颤道:“奴婢愿意。”
杨氏的脸上满是惊诧,这个倩儿是什么德行她多少知晓一二,会的东西是多,却极爱耍些小聪明,眼高手低,明明是婢子,却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以秦惟柠的眼光应该是瞧不上的,如今……杨氏叹了口气,终究是太年轻了。
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知名的笑,秦惟柠道:“女工在女子心中的地位是极重要的,你作为婢子,日后难免要帮主子分担,便先考考绣技,你在一个时辰内绣一条鸳鸯戏水的丝帕出来吧。安婉,把东西给倩儿姑娘拿过来。”
淡淡的语调,仿佛是一颗小石子丢入了小溪中,激起了众人齐齐吸气的小涟漪。倩儿的脸上说不出的震惊,随即是难堪,她怀疑秦惟柠是不是不会刺绣才会说出如此天方夜谭的话。
安婉面无表情,将东西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便重新退回到秦惟柠的身后。秦惟柠好像没有看到众人那或惊讶,或不解,或幸灾乐祸的神情,一笑道:“倩儿姑娘还是快些去吧,不多时便是戌时了,可别耽误了本小姐用膳。”说到最后,秦惟柠的语气变的严厉,倩儿打了个寒颤,想求情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又重新咽了下去。看着秦惟柠的眼睛,从秦惟柠身上扑面而来的威压让她突然说不出话来。众人也吓的不轻,此时的秦惟柠在她们眼里,不是愚蠢无知的闺阁大小姐,这气势丝毫不亚于久居高位者散发出的霸气。
一步一步走到石桌旁,倩儿伸去拿针线的手都有些发抖,这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她想不明白,秦惟柠明明对她赏识有加,为何还要为难于她?
终于,“扑通一声”,倩儿跪倒在地求饶道:“大小姐,奴婢不知哪里做的不好,请大小姐明示,奴婢愿意受罚,一个时辰之内绣一条丝帕,奴婢实在做不到啊!”
秦惟柠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声道:“身为婢子,在我面前故意卖弄也就罢了。我若真收了你做贴身丫鬟,你可知方才的话让有心人听去,便是以为我秦惟柠想攀龙附凤,身边的丫鬟都如此大言不惭。你既善察人心,又怎会不懂。明明白白是想污蔑于我,现下竟还不知悔改!”
倩儿脸色苍白,泪眼婆娑,望着高高在上的秦惟柠,她不甘的辩解:“大小姐说以后光耀门楣……”
“住口!”不等倩儿说完,秦惟柠突然厉声呵斥,目光犹如刀子般瞪着跪在地上的倩儿:“我身为丞相府嫡女,光耀门楣乃是情理之中。至于你……”秦惟柠嘴角勾起嘲讽,接着道:“我夸你聪明,却没有哪一句话说你聪明应该在我这里当差,若有一日你当得了女官,也算是我给你的第一道考验。”
院子里的众人听的明白,秦惟柠说的两段话,有心人听来的确会觉得她野心勃勃,她也利用人们思维的惯性,让大家想当然的以为这两段话是连在一起的。但细细想来,秦惟柠并没有明说她要收倩儿做丫鬟,也未说她要嫁入皇室。若真有不开眼的人说闲话,她大可说她欣赏倩儿的八面玲珑,随便夸赞两句,既无证据证明她有这方面的心思,又没话语将两段话串连起来,全皆是人们自以为是!
冷汗湿透了除秦惟柠和安婉以外所有人的后背。杨氏战战兢兢的跪下请罪道:“大小姐,都怪奴婢找的人不好,大小姐要打要罚奴婢都认。”
秦惟柠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想法,只听她道:“此事不怪你,毕竟无论哪里,总有几个居心叵测的。我的清誉有损不打紧,只是若编排起来,让陛下怀疑丞相府别有用心便是罪该万死了。”
一字一句的话在倩儿的耳边回荡,她浑身颤抖,嘴里含糊不清:“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是想伺候大小姐心切,大小姐……”
秦惟柠眸子里的冷意像是能将人冰封:“事到如今,还说是想伺候我,如此想攀咬于我,莫非有人指使你?”
倩儿浑身瘫软了下来,不能说……她要是说了,她死不足惜,家人也会被连累。眼中闪过决绝,倩儿冷静下来,道:“奴婢知错,请大小姐责罚。”
秦惟柠毫不心慈手软,吩咐安婉将人带出府解决。
看着跪在地上的杨氏,秦惟柠的声音柔和了些:“你且先起来吧,若是真想将功补过,留在我身边伺候我,如何?”
刚站起身的杨氏一怔,她没想到秦惟柠会让她留下,略一思索,她便再次跪地道:“奴婢自是愿意的,多谢小姐给奴婢一个栖身之所。”
见她极其自然的改口,秦惟柠一笑,道:“那日后你便是竹苑的管事嬷嬷,剩下的丫鬟由你来挑,我有些累了,等安婉回来让她摆膳,再带你熟悉环境。”